黄金海岸 (五)

作者: 陈雨池 | 来源:发表于2018-06-08 19:36 被阅读121次
    图片三年前拍于香港弥敦道
    前言面首:英俊健美的男子,后引申为男妾,男宠。
    改革开放新时代后,一些贵妇人效仿古代其祖母先贤,也开始养“面首”。最先出现在改革开放的经济特区一些贵妇人群体。(写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日记)

    那石榴盆花卉后面的房间,其实是妇人的卧室。置身其间,会以为是居家的地方。汪经理就时常有说有笑在里面和妇人一起看电视、下棋、听音乐。妇人也经常让自己进去,和他谈论社会上人们众所周知的一些话题,当说到有趣的时侯,妇人会发出开怀的笑声。

    13

    直到妇人再把话重复一遍,他才从恍惚中醒悟过来。

    “呶。这是给你的路费。”妇人从一个很精致的褐色手包外面的皮层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他。

    他没敢接。妇人把钞票放在他要填的表格上。

    妇人站了起身,朝放在屋的一侧墙石榴盆花卉走去,“哗啦”轻轻的一声响,妇人启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原来,办公室里面还有间房!也就是说,妇人一人占据了三间房。倘若不是妇人自己把门打开,他还真不敢相信那盆苍郁浓绿高到天花板顶上石榴盆花卉后会有一扇门。

    再过去,在门过去窗的一墙隅,放着梅花形的木形盆钵,里面一株枝叶扶蔬、有着下垂的枝叶和柔细的茎条花白色的夏石竹,让人感觉一种浪漫的情怀。

    明丽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斜斜映照进来,婉约一份妖娆。室内布置得更是巧妙:大班台摆在屋的中央,两边各留有一条甬道,在大班台后的大班椅是一排上面摆满了红红绿绿的各式书籍和笔夹子。

    在自己坐的台前面进门口左边墙上挂有一副“江南三月烟雨图”的壁画,画面中一条小河,河面上浮着一只乌蓬船;河的两岸的稀蔬的树林里,是隐隐约约白墙黑瓦的房舍;那浮在河中的小船似乎在那河面上轻轻的飘移。画墨浓淡相宜,色调舒缓;细微于朦胧,让人感觉如梦如幻。

    台面上,就在自己右手旁,一株桧柏盆景吸引了他的目光。不知是使用什么方法把整个盆景枝杈造型成薄如浮云,让人看上去似在空中飞舞。

    既然不用钱,那就赶快填吧。他让自己愉悦的心情回到应该干的事情上来。――而那一百元钱,又意味着什么呢?果真是作路费的补贴?

    “管她呢,先填了这份表再说。”他俯身填起表来,把刚冒出这种念头很快让自己另外一种理念代替了。

    填好了表,他就坐在那儿,这时汪经理推门进来了。

    “王磊先生,您先回去,过几天我们会通知您的。……噢,您放心,就那么几天!公司您看到了,我们是守信誉的。”

    汪经理象是看出来他的心思,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面带歉意地对汪经理说:“谢谢了。我就等贵公司的通知。”

    14

    果真,在第五天上,汪经理打来电话,让他去公司去上班。

    去了公司后,他被安排在设计部,主要是在董事长办公室拟文稿,有时干些其它的搜集资料替董事长或汪经理订机票、买些办公文具的事情。

    但董事长、这妇人从不让他替她倒茶,更不许他替来办公室的客人斟茶。他以为是董事长对自己的呵护,没在意。但那次当他再替人斟茶时,妇人把他叫到一边,沉着脸对他说:

    “这是下人干的。你不能干这些!”妇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又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当下人的料。只能干些很简单的不会动脑子的活。”

    “我不容许跟我的人干下人的活。”妇人说完,转身走开几步又回头对自己说,“你以后会明白我这话的!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也就有一个人的地位有尊卑。我希望你做一个受人尊贵的人。”

    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他看见专在妇人办公室做接待的小姐阿琼低着头,要走开时,阿琼叫住他:

    “王助理,您以后别干我的工作了……汪经理知道会开除我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怀着疚意地对阿琼说。

    看着阿琼噙着泪,他转身走了出去,心里一阵阵委屈,好心遭到董事长的斥责,让他难受。

    以后在公司王磊开始让自己谨慎起来。但很快他就发现妇人除了对下面一般女员工冷漠外,对其它人还是很亲切的。

    那石榴盆花卉后面的房间,其实是妇人的卧室。置身其间,会以为是居家的地方。汪经理就时常有说有笑在里面和妇人一起看电视、下棋、听音乐。妇人也经常让自己进去,和他谈论社会上人们众所周知的一些话题,当说到有趣的时侯,妇人会发出开怀的笑声。

    妇人很关心他的生活,嘘寒问暖,让他在外面多保重自己,说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怎么样都不能亏了自己。对他的工作,妇人教给他工作上事半功倍的办法,让他工作上不用急,慢慢来;太急了反而会起反作用。

    他说,怕干不好。妇人说怕干不好正是想干得更好。

    妇人真能洞察一切。一语说出了自己所耽心的。他笑了。工作自然就更尽心了。

    他很快熟悉了自己的工作,觉得自己干起来得心应手。工作开展得很顺利,妇人常夸他:“你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

    能得到董事长的夸奖,当然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于是他的工作干得更尽心了。

    这样,他经常跟妇人出去吃饭、陪妇人打保龄球、到沙滩游水、和她一起出入各种交际场所。

    他觉得汪经理和董事长对自己呵护有加。正如自己第一次来公司所见的那样――工作的环境和氛围都使他觉得非常轻松。

    这样的日子过得非常快。转眼到了月底。一天,他被财务通知去领薪金。

    去了财务,会计递给他一个信封,沉甸甸的。一出门,他就迫不急待地打开。里面厚厚的一沓钱,让他差点高兴地跳了起来。他赶紧回到了宿舍。

    他领了一份不菲的工资。第一次,手里拿这么多的钱,他完全沉浸在幸福的满足中。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用这句很多人都能口诵耳熟话来比喻自己寻工的经历应该是最恰当了。

    也该跟阿珍打个电话了,他还是来到那间小店,想想觉得买个IC卡合算一点。再说到电话亭里打,也不至于与阿珍讲话时让人觉得肉麻。阿珍喜欢听他绵绵亲昵的耳语。

    “我找到工作了。”他用抑制不住的喜悦告诉阿珍,“干了二十三天,公司发了三千二百元钱。”

    “怎么算的?”阿珍在电话里问。

    “我也不知道!听人说一天六十元。但我怎么算都不对,财务人员说,每月房补四百、交通费二百、凉茶费五十。一个月还有六天假。”

    “是干什么?”

    “在设计部当助理。有时替董事长整理文件、从电脑上下载一些资料。”

    “以后还会加工资吗?”阿珍关心的不是他工作的本身,而是他的钱财。因为他和她巳约好,准备明年结婚。阿珍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老人想赶在自己有生之年早点能抱上外孙。

    阿珍是她母亲的独生女。

    “老板说三个月后,试用期满再签合同。”他老实地回答。

    “要是三个月后还是这么低就别干了。”

    “……”

    “还不到我的一半。”

    “我现在边找边干。一直没停过。”他只好这么搪塞阿珍说。

    他们聊了很久。当然是这两个月来的最久的。放下电话后,他往宿舍走去。

    女朋友阿珍此时要是在身边那多好。他可以让自己尽情地和她享受一下这幸福的喜悦。现在唯一的是让自己挣够钱,在这都市能买上房,有了立足之地,再把阿珍接过来。他又想起自己和阿珍说定的话,心里头咬着牙,一定得把家安在深圳。

    阿珍说自己是个现实主义者。追求生活享受是自己的主要目标。

    “……在生存问题得到保障的前题下,人生的境界应去追求高层次的物质生活,然后再去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生活。而更高层次的精神生活是需要丰厚的物质生活作基础的。什么叫现代人生?这就是现代人生。让生命在享乐中幸福地度过一生。”

    他不能说阿珍所说的没道理,也不能说阿珍说的有道理。阿珍说这话时,他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经常是这样,对阿珍模棱两可的话,总是点点头。

    而阿珍的很多话让人听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议:

    “如果有时做人感觉很为难,那就干脆做一下鬼吧。”

    这是阿珍在他大学自习应聘去公司时对他说的一句话。于是他也办了本不属于他的很多荣誉头衔的证件。

    “头顶着花冠总比光着头好看些,那怕是泡膜做的。”阿珍说。

    他把这些归于阿珍工作失意的表现。阿珍撇了撇嘴:“你以后会知道的。大学校园里的东西拿到外面简直什么都不是。……”

    “我现在怀疑大学里的东西是不是白学了。”

    阿珍她的工作是一条生产线的主管,并不是她所学的财会专业。

    阿珍――?他下意识地把阿珍同自己的董事长比较起来:董事长无疑是属于社会上人们所指的女强人那一类,只是年龄上老了,没了阿珍有的是丰腴的青春和洒脱的矫健。

    然而董事长风度、气质、还有她的兴趣――想起董事长的兴趣,他就不由地在心中对董事长油然起敬起来:

    妇人兴趣广泛:听音乐、唱歌、喝酒、下棋、跳舞、游水……谈起文学来更是滔滔不绝,她说她喜欢欧.亨利的小说,让人觉得凄然而又无奈;也喜欢莫伯桑的小说,他那清新流畅的文句,朴素自然、优美洗炼的语言不乏机智幽默,读他的小说比饮香槟酒与亲蜜无间的知己谈心还津津有味,当然她也喜欢裴多菲的诗和安徒生的童话;还有川端康成文句细致纤巧淡淡优雅的哀愁……

    她也会时常触景生情呤出一首唐宋诗词来。

    “董事长根本不应该作女人。”他不止一次在心里面这样评价着妇人。他经常让自己的思索在妇人与阿珍之间萦绕。

    阿珍现在的工资是他的两倍,这是阿珍告诉他的。阿珍天生丽质,长得娇俏可人,是她学校同学中公认的校花,且性情温柔。他和她是高中同学,双双考上大学后,他在众多的仰慕的眼光中考上了名牌大学。阿珍在与自己通信来往中建立了恋爱关糸,几年来,感情笃深,现在巳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也曾应聘去过阿珍公司,但不知为什么,被人家拒绝了。阿珍当时带他找到一位经理,介绍自己是她的男朋友;阿珍说说出这层关糸,看公司能不能关照一下。但他等了一个月,找了那经理,经理说要等上面的总裁来。

    总裁住在香港,拿的是美国护照,阿珍告诉过他有五十多岁,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绅士。两个月后,仍无消息,知道是人家不好明白地拒绝他,他和阿珍商量南下深圳,并设法要在这混出一片天地来,然后阿珍再辞去那份工和自己一起南下,把家安在深圳。

    他们要让他们看看,他幸亏没在他们的公司做。他在深圳闯出了自己的天地。

    “只要好好干下去,等试用期一过……”

    但想到自己还是个临时工,心里又有点失望。可一想到董事长对自己还不错,认为自己深得董事长赏识,还是禁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哼,三个月一过,签了合同……”

    两个月很快过去了,季节巳到了深秋,离冬天的日子不久了,眼看三个月的试用期过去的日子也不长了。

    这一天,妇人亲自驾车把他带到一处绿荫成林的山坡上,来到一幢小楼前――到了小楼前,他再看过去时,发现自己认象错了:应该叫别墅。

    小楼完全象广告上画的一样:雪白的外墙,黛蓝的瓦缘,上、下三层,有着木色的露台环绕在房屋二楼的四周的窗外;它静静地掩映在绿荫丛中。里面庭院芳草青青,开着零星的小花。

    南亚热带午后的秋天,凉爽的风从山的那一边拂来,阳光在绿林芳草间摇曳荡漾。

    站在这儿,一种说不出的舒爽漫透全身。一瞰遥远黄昏中的云霞和远处天边下那幢幢摩天大楼。

    妇人把他带进了屋。她伸手揿了一下门口的钮,顿时整个室内通亮起来,与室外有着山水相依的朴实、自然景致截然不同:一色的高档家具、电器,地上铺就的柏丽地板,天花板那悬吊的缀满很多珍珠般的水晶吊灯,把整个室内映衬得富丽堂皇。

    室内空空无人。他站在那儿,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这就是我的家。五百八十平方,从秋冬守着春夏,一年又一年,似乎从没人住过,可又有人天天在这里住。”

    “董事长,您家里人呢?”他小声问道。

    妇人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到一条与大厅相衔的回廊里,推开一扇门。

    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几罐饮汁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这时他才发现这茶几与董事长接待室那张茶几一模一样。

    所不同的是几上的花:一株有着粉紫色的花瓣的康乃馨,还有一株光滑茎长有着银白色边缘的花瓣是石竹梅。两株花分别插在两个小小的奶白色的花瓶里。

    “你看我房间的花有什么不同?”

    妇人替他开了一支柠檬,递给他手上。又替自己开了罐可乐,目光凝视着他问。

    他四下打量着:所有的台、柜、几上、屋隅、或专置的花盆花卉的地方,多姿多彩,唯独不见红色。

    他带着疑惑朝妇人笑着,表示自己的不解。

    “哦,你看出来了。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你是怕我不快,不愿说出来。你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很惹人喜爱。”

    妇人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望着敞开窗帘的外面有着夕阳辉映的天空。

    快三十年了,从少女变成少妇,再从少妇变成妇婆。快三十年来,我就这么守着,过着孤独、无奈、愁苦的日子。一个空壳的躯体没有灵魂――不,我不想让它有灵魂。有了灵魂,会更加痛苦。所以我把它的灵魂埋葬了,埋在这水泥楼板的地层底下,上面一层又一层的水泥楼板盖住,不让它跑出来。可不知为什么,我经常发梦,梦见自己的灵魂在地层底里哭泣。你说,我要不要把它放出来呢?”

    妇人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那目光满含幽怨,充满着渴望。让他感觉慌乱。

    只听妇人又说:

    “我开始变了,变成了人人讨厌的人了。”

    “董事长,您不、不是……”他想说一句安慰妇人的话,被妇人用手制止了。

    妇人摆了摆手,说:

    对世道的不屑,大概是对世事看得太透。我以前一直在付出,没想过要为了自己获得什么。欢乐离我而去,幸福再也不能品尝。在痛苦中过着煎熬的日子。我现在想让自己改变这一切,要求得到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你说,我还能追求得回来吗?”

    “当然。”他用肯定的语调回答妇人。

    妇人露出了笑意,但很快收敛起来,忧伤又重新布在她那张虽然涂有厚脂粉,仍是满皱纹的脸。

    妇人向他诉说一个男人的故事,一个跨国大公司的一个总裁、她的丈夫,如何负心、如何对她无情,而自己对这一切又是那么无奈。

    妇人用凄凉的语调讲述着这一切。他顺着妇人的目光望着那敞开的窗。这时侯外面的太阳光巳开始昏暗起来,刚才入屋时的景致渐渐地变得浑朦。

    妇人从里屋拿出一沓相片,让他看那个男人、那个总裁与那些小情人偷情的情景。

    妇人不停地数落着,手指在相片上戳点,似乎要把那相片上的男人和女孩都戳烂。

    他一张一张地看,看到一张红衣少女的相片时,他愕然了。他骇着口,说不出话来——这不就是阿珍吗?

    好在妇人并没有让他有说话的机会。

    妇人的身子紧挨着他,把自己的手贴在他的手上。这时他巳经听不到妇人在说什么了。

    “……只要他现在养的二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就绝对不允许有那种颜色的花让我看见。”妇人恶狠狠地说。

    这夜他就留在妇人这幢别墅里过夜。

    15

    老妇人让他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并让他去电信公司开了个手机。

    开了个手机后,他把第一个电话打给父母。告诉他们说,自己的工作巳经找到,工资、环境、住宿都不错。让一直在替他耽心的父母放心。

    他没具体说什么,他们也没问及他什么。父亲只是一再叮咛他,过得去就可以了,让他工作不要太苦了自己。父亲是坚决反对努力工作的人。他父亲有句口头禅:“莫为工作累断腰。”

    正因为如此,他才对自己的工作一再挑剔。他又去了大表哥家。

    他详细地把自己的工作一五一十告诉了表哥表嫂,当然留在别墅里过夜的事,是不能对表哥表嫂说的。再愚蠢的人在这一方面也会变得聪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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