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唇齿轻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好像是柔柔一缕春风,或是一片柔软的柳絮,又像是小河里汩汩流淌的河水,在半梦半醒中悄悄浸润了你心底的某个地方。
杂花生树若要让小时候的我来回答最喜欢的季节是哪一个,毫无疑问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会果断地说出春天两个字。
其实故乡的冬天也不冷,只是从不下雪,晴朗的早晨会有浓浓的白雾,雨天很多,淅淅沥沥,让人只想蜷缩在屋里。夏天也还好,有漫长的暑假,可以躺在床上看书、发呆、睡觉、听风扇呼呼的声音,冰箱里还有雪糕、西瓜和冰粉。秋天呢?秋天没什么特别,大部分树木依然长青,早晚温差变大,小伙伴们之间的游戏也没有变化。
春天不一样吗?当然!春天是从一个晴天开始的,人们于是察觉衣服穿厚了,开始脱掉毛衣了。风虽有力量,但是变得温暖了,山坡上开始有小孩在放风筝了。于是春天来了。
桃树、李子树、梨树在一夜之间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花苞,像是遍布在树枝上的小眼睛。春风再吹两个晚上,花就绽放了。随之而来的,是山坡上各色野花的盛开,蒲公英、野豌豆花、野萝卜花……没有人会在意,却带给了幼时我的无尽的欣喜。
摘野花和放风筝是我在春日里最喜欢的活动,把各色的野花拿在手里,手舞足蹈,做着无穷无尽的关于春天的白日梦。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在放风筝,我也眼巴巴地看着想放,央求母亲给我买一个。我也尝试着自己用纸糊,但技艺不成熟,没有成功。有一年的春天,我终于拥有了一个自己的风筝,每个傍晚,我都举着一个风筝在家门口的小路上跑。阳光很柔和,风也清清爽爽的,风筝却怎么也飞不高,于是开始我渴望长大。
春天还有春游值得期待,每年春天,开学不久,学校就会组织大家一起去春游,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小零食,走过长长的乡间小道,一路和小伙伴们打打闹闹,追逐嬉戏,摘野花,做游戏,好像从不烦恼,虽然照例是要回家写一篇作文,开头即是“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之类。
大概是童年在春天积累了如此多的美好记忆,一直到大学,我都会对春天特别敏感。樱花、海棠这些观赏性的花卉代替了记忆中的野花,可每个晴朗的春日,我还是想躺在树下做白日梦,在树影中沉思或发呆。
现在是春天了,校园里的花早就吸引着无数人在旁边拍照,我却连驻足片刻的想法都没有。周末那些被父母带来放风筝、赏花、做游戏的孩子,在花丛中笑着跳着,我恍惚看到了当年的我自己。
人为什么会怀念,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儿时的春天,大概是出于对当下的自己的不满吧。是时间改变了我吗?好像是,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了,学业的压力,前途的压力,让的感官开始变得麻木,我不再轻易对身边的事物产生兴趣,我怀疑一切,也拒绝一切。难道这样的改变都是时间带来的吗?春天自古以来都在啊,它还是桃红柳绿,还是烟雨如丝,还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是我自己改变了,我毫无反抗地接受了世俗的一切成规,我放弃了真实的自我,试图紧跟时代潮流找到所谓的成功。
在真与伪之间,我与其说是选择了伪,不如说是我已经失去了辨别真伪的能力。我也没有放下当前的一切去寻找真我的勇气,只能在斑驳的树影中,偶尔瞥见那个幼时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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