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是个花花公子,交往过许多女人。有浪荡的,欢好后一拍两散,不用花什么心思善后。也有那些傻女子,真想和他成家,安安稳稳过日子,还要给他生娃娃。他才不会真去和她们结婚,但这样的女人能给他的那种似水柔情,又是那些同他一样的女人给不了的。他也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因此与这样的女子交往,会有一定的麻烦,至少善后是困难一些的。有时候发生意外,那女人真的怀上了自己的孩子,那就哄着她去打掉。他已让快十个女人打下去了肚子里他的骨肉,他时常拿来吹嘘。也有人听不下去,骂他不是人,做这样的事竟然不会良心不安。良心不安?屁话,那是她们自愿的。是我的荣耀,我的功勋。他这样想着,得意地一咧嘴,为自己精辟的见解和让女人为自己舍身的魅力感到骄傲。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栽在一个又矮又小,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女人手里。他甚至都不记得这个女人的全名,只记得她姓李。她想和他结婚,也满以为他会和她结婚,于是心怀感恩地怀上了他的孩子。没想到他竟然头都不抬就叫她去打掉,并且不承认自己什么时候许诺过她。她是个老实人家长大的,再普通不过的女孩,爸爸妈妈教给她的是再传统不过的道德观。而这样的道德观里,像她现在这样的女人,跟妓女没有什么两样。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在他带她去的那个又黑又小的私人诊所的床上,她在剧痛中看着自己的下身流出散发着浓郁腥味的鲜血,接着从那血中,医生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粉红色肉团。她看着这个肉团,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出路。她一把挣开医生,不顾自己裸露的下半身和顺着腿淌下的鲜血,拿着那团肉就跑向了门口。
这是他的孩子,他看到孩子就会回心转意的,就不会离开我了,她满心欢喜地想。
男人在走廊那边靠着墙抽烟,听到背后人群的尖叫声扭过了头。他不能相信那个一直以来都温声细气的女人,和眼前这个头发蓬乱眼神可怖的疯子,是同一个人。如果他能预料到有今天,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怀孕。他甚至后悔过他没去算个命,如果他能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一定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
女人张开的手掌心里一片血糊糊,中间那坨发白的粉色肉团裹在一层膜里,蜷成一团,像是被风吹着了怕冷似的。 他一开始没看出来这是什么,直到双眼对上了那肉团上不成型的一双眼睛。那眼睛因为没有眼皮而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留下过任何孩子,甚至于记忆中也没听过什么婴孩啼哭,但就在这一刻,在与这个孩子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耳中真真切切地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哭声。就一声。这一声让他眼前一黑,背后的寒意密密麻麻地爬了上来。他感到眼前的黑色中出现了一闪一闪的光点,很快连成了一片,像坏掉的电视机闪着雪花。他扶着墙滑到地上,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他在绝望中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完了。一切都完了。
后来的几十年,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那是假的,那样的东西再怎么也不会出声的,是幻听。但午夜梦回时,同样是无数次的重复那一声啼哭,又让他害怕得颤抖一整夜不敢闭眼。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这么想:那是所有他害过的自己的孩子,将怨念一起集中在这个女人身上,控制着她把这个孩子送到他面前,对自己下了这个诅咒。这诅咒强到能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那女人怎么样了,消失了。甚至她的名字至今他也不记得。但那双满是鲜血的脚永远的刻在了他脑子里。尽管不是按照她的心愿,但总之她成为了他最后一个女人。从那以后,他在也没能碰过任何女人,夜里也再没能关过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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