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小雅。 亲亲,小雅。 亲亲,小雅。
第一次见到小雅的时候,她安坐在她那“不着调”父亲的臂弯里,目光呆滞的好像饿了很久的样子,已经是六月天脸上仍然起着春皮,让人看了就心生怜悯。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父爱泛滥到无法收拾……
小雅是我这些年如杂草般的落寞生活里,所见到过最乖巧的孩子,她很少哭闹,也不粘人,缺少着现世生活中大多数女孩的娇气,因此但凡见到过她的人,都愿意摸摸她、抱抱她。小雅丑亲丑亲的,两腮鼓鼓的总像是嘴里含着棉花糖,这点天性着着实实拜她“混蛋”父亲所赐,但无论如何都要比她那倔驴父亲更加招人喜欢。
我感觉小雅像我们这群一年到头漂泊在外的人一样,也是一个没有家乡的孩子,她的父亲是一个关中汉子,长得五大三粗、肚腩偏偏,憨厚中带着陕西人固有的倔强,好钻牛角尖;而她的母亲却来自四季炎热的海南,身材苗条的像根竿子,操着一口浓郁的南方口音,聪慧而精明。小雅自出生既没有留在关中,也很少生活在海南,一年之中的多数日子跟我们一样漂泊他乡,无靠无依。
因此这样的孩子,便让我格外疼惜,我总是愿意给她我心里潮潮的毫不保留的爱。我是一个粗鲁之人,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含蓄的摸摸、抱抱,我总是在看见她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使劲的对她亲个没完,以表达我内心百爪挠心的父爱情节,不知这几年她鼓鼓的腮帮曾沾染过多少我的口水,不知在她长大后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个胡子拉碴的叔叔总把她稚嫩的面颊扎的生疼,总把她的脸上沾染的湿湿一片。
每个孩子都是上苍对予我们的恩赐、都是天使的化身,他们懵懵懂懂的看着周遭的世界,瞳仁干净而明亮,没有丝毫被岁月污垢浸染过得痕迹,他们总是天真的笑着,我每每听到他们稚气的笑声,无论身处何处、正在遭遇什么都会顿感世界的美好,美好的让我心生莲花,美好的让我总想掉泪。
孩子的世界就是那样的简单纯粹,不带任何的世故,没有丝毫的伪善,你朝她微笑,她就会对你微笑,你对她好,她就依赖你。小雅的眼睛里没有美丑,你对她好,时间长了,像我这样带着异族长相而且皮肤色素缺失的面容也被她所接受,而且出人预料的她会跟妈妈经过晾衣棚的时候,用纤小的手指指着棚下众多的衣服里的某一件,用呀呀儿语告诉妈妈,那是嘟嘟(叔叔)的衣服。
我记得有一次她因为天气骤变而感冒发烧,我晚上加完班后开着车去看她,看着她躺在床上,小小的额头贴着硕大的退烧贴,一副痛苦的表情,我俯下身来去亲吻她的脸颊,她朝我轻轻地微笑,笑容一如既往的恬淡。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一些心疼,跟她告过别后,当我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用嘶哑的嗓音说:嘟嘟(叔叔)慢点。我转过身,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工作这么多年,除了离家时,母亲不厌其烦的唠叨,已鲜有人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叮嘱,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样暖人的话语会从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之口说出,直捣我的心腹,听得我五脏六腑温暖而疼痛。
小雅如川西高原上的小草一样的生长,小小的年纪就无奈的奔波他乡,看着这个世界的冷冷暖暖,品味着岁月风尘中的欢喜悲伤,她越是可爱,就越是让我悲伤,我时常躺在床上想象多年以后,我的孩子会不会也如小雅这般的生长,跟着我浪迹天涯、四处飘荡,如果是这样,孩子,请不要埋怨你的父亲,他对你的初衷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我多么希望她能像高原湛蓝湛蓝的天空般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般的成长,像山坡上灿漫艳丽的格桑花般的美丽而顽强,原谅如你如我般的父辈们的平庸和不堪,其实生活就是这样,谁不是在为五斗米而折腰。原谅如你如我般父辈们醉酒后的咆哮,只因他们心头的苦痛积压了太久,只因他们的飘荡远离城市的喧嚣。
我总是任性的让你叫我“爸爸”,那不是一句玩笑,只因我心头对你的爱和怜悯,你是一个让我每每提及就眼眶泛红的孩子,我总是看到你,就能放下心中无处安放的悲伤。孩子,让我再亲亲你,你要好好的成长,你要成为你那倔驴父亲永远的骄傲!
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让我再回到那些年有你成长的地方,痛痛快快的用满是胡茬子的嘴亲亲你那稚嫩的脸庞,哪怕一口,哪怕就一口,我都会笑靥如花,温暖的涟漪都会荡漾在心上。
可是直到离开某一个地方,也多多少少带着这个未了的愿望,直到离开,也未能再看到你那丑亲丑亲的两腮鼓鼓的幼小脸庞。我从一个地方又飘荡到另一个孤独无依的地方,看着人间冷暖、看着世间沧桑。我站在江西地界的漫天大雨里嚎啕大哭,为这些年的漂泊,也为心中莹莹种种的惆怅。
楼道里传来一个如你父亲般混蛋的叫做汪峰的歌声,声嘶力竭般的唱着我周遭的寂寞和感伤,唱出同你一样没有家乡、如杂草般散落他乡的孩子心里无以名状的悲凉,只为这一抹繁华落尽后的忧伤。
我的脑海里闪现过你的音容笑貌,闪现过你叫我嘟嘟(叔叔)时的模样,我再也不能粗鲁的亲吻你的脸颊,再也不能买一把硬币带你坐一下午唱着喜羊羊的摇摇,再也不能闻着你带着奶味的味道。
反反复复想着我29载的人生际遇,反反复复的竟充满悲伤,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嘟嘟”,能不能像我安抚你那样也安抚一下我内心的空空荡荡,我伫立窗前,翘首远望,没有花开,只有片片杂草开在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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