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打电话告诉我,消失了8年的姑妈带着个6岁的小姑娘突然回到了家中。这一消息传遍了整个乡村小镇,着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说起二姑妈是个传奇,年轻时很俊俏,虽无文化,但是较为聪明,追求者甚多,最后和乡里最有钱的人家了结了婚,日子颇为舒适,但是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婆家颇有微词,好不容易怀上了,但是孩子还未出世就胎死腹中。夫家觉得很不吉利,就提出离婚。在我们老家离婚时很罕见的事情,二姑妈倍受打击,一直萎靡不振。
有一天,竟然向我父亲提出要分家,这个成了我们当地最为奇葩的新闻。村长犯难了,真没有出现过哪家姑娘嫁出去以后还回来和哥嫂分家的。连最疼她的奶奶都觉得二姑妈有点过分,不可理喻,劝姑妈好好想想平日我的父亲母亲是怎么待她的。
可是,姑妈像是中了邪似的,一口咬着要分地分家。,其他时间几乎不跟人说话,父亲是个乡村老师算比较开明,怕姑妈想不开做出傻事,并同意等分土地,房子。
于是分了几块地给姑妈,还有一间房子。事实上,我们还算住在一起,只是她执意在我们的房间中间垒砌土砖,这样算是分开的不过,她爱看电视,却也不来和我们一起坐着看,而是到旁屋的楼顶上,抬着小凳子远远和我们一起看电视,为了让她看得见,我们都不坐电视的正前方,而是坐两侧。家里人待她是小心翼翼。
此后两年,她就很少和家里人说话,除了跟孩子。外面的人都有谣传她疯了。
然而,她每天都衣冠整洁,忙得不亦乐乎 ,还做了点小买卖,家人怎么和她说话都不太搭理人,除了奶奶,一般
人很难靠近她。有一次奶奶听她说把两万元借给了一个远方亲戚,说是要一起做生意。
99年两万元在农村可不是小数目。家里人觉得太冒险不太靠谱,让她留个心眼,二姑妈觉得是家里人眼红,没有听劝,还跟那个远方亲戚去到外地打工了,说要合伙做生意。
父亲觉得里面很蹊跷,坚决不同意二姑妈的冒然出去。
但姑妈很倔强,她觉得反正在家想这边嫁人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换个地方生活,家里人也觉得有点道理。
最后一次见到二姑妈是在2000年底彻底失去了联系,那会也没有手机,也没有通电话,家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远方亲戚的家了解情况,结果那人竟然说:“你妹子心野得很,本来一起在这边合伙开个小饭店,才开几个月她说太辛苦了,就自己走了!”奶奶隔三差五去要人,却一直没有了音讯。 时常听别人说起,姑妈肯定是被人拐卖了,可是谁也不知道,只是猜测。
从此,二姑妈就像在人间消失了一样。直到08年,二姑妈的出现,她的故事又被挖了一遍。
一个很平常的日子,爸爸依旧去乡上上课,妈妈下地干活,奶奶(不能走动)在家看电视,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的女子,带着小女孩,拉着我奶奶的手直喊妈,奶奶视力不好,但是听出了声音,赶紧叫邻居把一家老小叫了回来。
二姑妈哆哆嗦嗦讲了这些年的经历,因为十多年没有回家,本地的话讲得磕磕碰碰的。
二姑妈回来时是被卖到了河北省邯郸市的一个小山村,生了一个孩子,就是她带回的这个,刚7岁。她一心想会老家,虽然夫家对她还不错,可能觉得她有了孩子,就放松了警惕,她老公安心去打工,把她一人留在了家里收玉米,也就是趁这个机会,卖了玉米,连夜带着熟睡的孩子,逃出那个小村子,怕被抓回去,一直走无人的玉米地,出来孩子和她的脸上全是,一道道的血迹。
走了好远,四处搭车,没有方向,稀里糊涂坐到石家庄,姑妈虽然不认识字,倒是也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哪里,在火车站上遇到好心的警察,告诉她怎么坐火车可以到云南,还帮她买了票。于是,她就一路战战兢兢的回到了老家,抱着奶奶大哭。
热闹的认亲后,家里人开始问:“那以后怎么办?”
对,以后该怎么办?这才是大家关注的。以前的受的委屈,大家说说也就过去了,好像也没有觉得哪里很不妥,毕竟女人不就也是生儿育女么。
可怜的那个小侄女,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半夜带她离家出走,为什么不跟爸爸讲一声,来到陌生的地方,口音完全不一样,这个娃,刚来几天每天都哇哇大哭,饭菜不合胃口。直喊着要去找爸爸。撕心裂肺的,那叫人疼哪。
大家从姑妈的经历上转移到小姑娘身上。
在卖去河北之前,姑妈给辗转卖过三户人家,无一另外,每家都是贫苦人家,对她拳脚相加,严加监管,她反复出逃被打,再次被转手 ,最后这家是对她最好,条件也最好。
虽是在农村,有两层小屋,有大院子,老公年纪稍大,腿稍瘸之外,平常就是不让她碰钱。女主内男主外,也是担心她跑,除此之外,她与其他已婚妇女并无两样。
重活累活都是男人在干,特别是有了小侄女后,姑妈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日子过得安逸而富足。
而我们的家乡,女人当男人用不说,虽然都很勤劳,但是很多农村家庭年收入不足万元,生活条件远远比不上中原地区,再者带着个孩子,二婚更难嫁个好人家,对孩子肯定不会像亲生父亲一样好。
家里人开始权衡利弊,并理性分析,眼看这孩子到上学的年纪了,开始慌了。
最后决定,让姑妈打电话给他老公,后来叫姑父了,告诉他姑妈已经在老家了,只是这些年没有回来太想家了,她老公原本正在动怒,打算兴动众找老婆孩子的,一听是姑妈的声音,包括家里人一一通电话说明情况,姑父诚恳的道歉,表示一定会会好好对待母女女二人。原本是一个悲剧,最后成了欢喜的结局。
姑父光明正大来我们家把姑妈接了回去,其乐融融。过年过节一家都回来看看奶奶。
每个人都觉得这是最好的,除了我的姑妈,她有时觉得这样很好,有时心里好像缺失了点什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