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只是众多让我厌恶的地方之一,却又没那么简单。因为它不仅惹人嫌,还比公交车和地铁更能激发我的批判欲望。
有幸来也许是全城内地理位置最漂亮的医院一趟,我牢骚良多。这是一家皮肤病院,上一次来时的感觉我卯足了劲也抹不掉,因为几乎每一面墙上,只要没有挂宣传画就贴着各种皮肤病的高清无码图。这一回,兴许是拜此前大行其道的登革热所赐,皮肤病们的玉照被撤掉了。但这并不能使我好受,盖因显然皮肤病丝毫没有影响到患者的精神状态,他们以胳膊作旗帜,化嗓门儿为喇叭,活生生地把医院变成了维也纳金色大厅。
在诊室外等待的一个小时里,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让我见识了独角戏的精彩。人们说如果没有看过一眼手机便是一场成功的相聚,那么该问题在这里产生了一丝辩证色彩:她确凿从头到尾未瞄过电话,她身边的那位——很不幸地,眼神儿一直没离开过屏幕。在这一个小时里我的想象力如同一辆被注入97号汽油的跑车,奔驰在美国66号公路上。我想她是不是一名入殓师以至格外珍惜和活人相处的时光,我想她的嘴里是不是装了一枚精致而强劲的马达,我想她是不是出门前刚吃过炫迈口香糖所以根本停不下来。
某些老人则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群体,他们灵活多变,具备极强的自我调节机制。在公交车上他们是步履蹒跚的,在讹诈时他们是狡黠机敏的,在发现一个新开的收费窗口时他们是堪比博尔特的。基于此,即使我目睹了他们脸上斑驳的黑斑也难以挤出一丁点儿同理心。
走出医院时我扫了一眼那一拨儿正在硕大的“静”字底下高声聊电话的人,想着他们势必也在心里鄙视我这个神情冷漠的社会闲散人员。
这是星期二的上午,我在农讲所旁边的皮肤病院品尝了一顿饕餮的交响乐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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