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闻刘备袭了南郡,又袭了荆州,气伤箭疮,半晌方苏。吴将再三劝解,周瑜说:“若不杀刘备,难消我心中怨气。程德谋可助我攻打南郡,定要还我东吴。”
正商议间,鲁肃至。周瑜对他说:“我想起兵攻刘备,复夺城池。子敬请助我。”
鲁肃说:“不可。方今与曹操相持,尚未分成败;主公现攻合肥不下。若我两家互相吞并,倘曹兵乘虚而来,其势危矣。况且刘玄德与曹操有旧交,若逼急了,献了城池,一同攻打东吴,怎么办?”
“我们用计策,损兵马,费钱粮,他却捡现成,岂不可恨?”
“公瑾暂且忍耐。容我亲见玄德,以理服人。若说不通,那时动兵未迟。”
吴将都说:“子敬所言极是。”
于是子敬引从者投南郡来,到城下叫门。子龙出问,子敬说:“我要见刘玄德有话说。”
“我主与军师在荆州城中。”
子敬遂不入南郡,径奔荆州。见旌旗整列,军容甚盛,子敬心道:刘玄德真英雄也。
军士报入城中。刘备令大开城门,孔明接子敬入府。礼毕,分宾主而坐。
子敬说:“我主吴侯,与都督公瑾,教我再三申意皇叔:前者,曹操引百万之众,来图皇叔,江夏危在旦夕;幸得东吴杀退曹兵,救皇叔出水火。今者,我东吴将士与曹仁死战,力争南郡。而皇叔用诡计,夺占荆襄,使江东空费钱粮军马,皇叔却安享其利,恐于理不合。”
孔明说:“子敬乃高明之士,为何也出此言?常言道:物必归主。荆襄九郡,非东吴之地,乃刘景升之基业。我主固景升之弟也。景升虽亡,其子尚在;以叔辅侄,而取荆州,有何不可?”
“若真是公子刘琦占据,尚有可解;今公子在江夏,并不在这里。”
“子敬想见公子吗?”孔明便唤左右:“请公子出来。”
两仆人从屏风后搀扶贤侄而出。贤侄对子敬说:“有病在身不能施礼,子敬勿怪。”
鲁肃吃了一惊,默然无语,良久方说:“公子若不在,该如何?”
“公子在一日,守一日;若不在,到时再说。”
“若公子不在,须将城池还我东吴。”
“可以”
遂设宴相待。宴罢,子敬告辞出城,连夜归寨,具言前事。周瑜说:“刘琦正青春年少,如何能速死?这荆州何日得还?”
“都督放心。只在鲁肃身上,务要讨荆州还我东吴。”
“子敬有何高见?”
“我闻刘琦沉于酒色,病入膏肓,现今面色羸瘦,气喘呕血,不过半年,其人必死。那时往取荆州,刘玄德还有何推辞?”
周瑜仍气愤难平,这时孙权遣使至。周瑜请入。使说:“主公围合淝,累战不捷。特令都督收回大军,且拨兵赴合肥相助。”
周瑜只得令程普引战船士卒,往合肥听孙权调用,自己回柴桑养病。他自从中了曹仁毒箭,又经此一气,身体每况愈下,日常事务都交托功曹庞统处理,他只安心养病。
原来庞统巧施连环计后,周瑜将他收入帐下听用。又见他才能出众,且工作细致认真,便提拔他作大都督功曹,总管帐下事务。
再说刘备自得荆州、南郡,整日春风满面,召集大家商议长远之策。孔明说:“正身、明法,才是长治久安之策。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服。东汉法度废驰,民怨沸腾,主公应借此重修汉律,以明法度。”
刘备点头,授予孔明制定《汉律》之权。
孔明严禁厚葬,鼓励薄葬,废除了两汉四百年所积存的大量恶政陋习。
孔明以身作则,开诚心,布公道,约束官吏,安抚万民。
孔明制定《汉律》虽然严厉,但并不以惩罚为目的;而是教育为先,刑罚在后,科教清明,赏罚必信。真心改过者,虽犯重罪也可赦免;掩过饰非者,虽触轻刑也必诛杀。
孔明严令所有执法官吏,先要自身遵纪守法,清正廉洁;而后从严执法,除恶务尽。
孔明不因位高而不罚,不因位卑而不赏。只要对国家人民有功劳,即使仇人也必赏;只要对国家人民怠慢侵害,即使是至亲骨肉也必罚。
孔明虽然立法严峻,执法迅猛,但法律所及之地,却无一人怨恨。大家都既畏惧又爱戴他,因为人们都知道他是出于公心为了人民,而且事先已经劝诫教育的明明白白。
社会上因此强不欺弱,官不害民,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心思进,风化肃然。
这时机伯来见刘备,说:“荆州有那么多贤士,主公何不求之?”
刘备说:“贤士在哪?”
“荆襄马家,兄弟五人都有安邦定国的大才:最小的叫马谡,字幼常;最贤能的,眉间有白毛,叫马良,字季常。乡间有民谣这样说:马家五子,白眉最良。公为何不求他们来辅佐?”
“那劳烦先生为我请来一见”
不久,机伯带马良到,刘备礼遇有加,与他谈论治理荆州之法。马良说:“荆襄四面受敌之地,恐不可久守;可令公子刘琦于此养病,以招旧臣,再表奏公子为荆州刺史,以安民心。然后南征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广积钱粮,以为根本。”
原来此四郡本是刘景升管辖,后随刘宗贤侄一同归降曹操;如今刘备夺取荆州、江陵,切断了四郡与曹操的联系。
刘备称善,说:“四郡当先取何郡?”
“湘江之西,零陵最近,可先取之;次取武陵。然后湘江之东取桂阳;长沙为后。”
刘备遂用马良为从事,机伯副之,依马良之计表奏刘奇贤侄为荆州刺史,广收景升兄旧臣。
刘备令二弟、关平贤侄把守荆州各郡,孔明总管后方粮草,供应前线;他亲率一万将士,三弟为先锋,子龙为殿后,直取零陵。
零陵太守刘度,闻刘备军马到,乃与其子刘贤商议。贤说:“父亲放心。他虽有张飞、赵云之勇,我本州上将邢道荣,乃万人敌,可以抵挡。”
刘度遂命刘贤与邢道荣引兵万余,离城三十里,依山靠水下寨。探马报说:“刘备亲自带兵前来。”
邢道荣便引军出战。两阵对圆,邢道荣出马,在阵前犬叫:“反贼安敢侵我境界!”
只见对面阵中,一簇黄旗行出。旗开处,一人骑白马持双股剑,说:“刘宗贤侄年幼,误信谗言投降国贼。如今公子刘奇重镇荆州,景升兄未曾亏待过你们,你们还不速速弃暗投明?”
邢道荣狂笑:“刘奇只不过是你的傀儡,敢来骗我?”
说完催逼兵卒接阵厮杀,刘备拨马退入后阵之中。战不多时,刘备分两路败走。
邢道荣遥望败军中有一簇黄旗,料是刘备,乃只望黄旗而追。追过山脚,黄旗停住,刘备重新列阵迎敌。
邢道荣见状自以为得逞,大喝一声,纵马直扑刘备。
这时山上鼓声大震,喊声四起,两下万箭齐发,伏兵忽现。刘备跃马舞双股剑,身先士卒冲锋破阵。
邢道荣乱作一团,调头就想往零陵跑。这时山后绕出一队人马,拦住归路,为首一员虎将喊道:“认得燕人张飞吗?”
邢道荣大怒道:“认得万人敌邢道荣吗?”
邢道荣还想催逼兵卒突围,不料三弟大吼一声,直冲过来,一矛挑他于马下,余众皆降。
刘备乘胜攻破刘贤营寨,刘贤只带数骑得脱,狼狈逃回城内。
刘度见此情形,知道守不住,于是在城头竖起白旗,大开城门,捧印出城,直投刘备大寨纳降。刘备教刘度仍为郡守,其子刘贤赴荆州随军办事。出榜安民,零陵一郡居民,尽皆喜悦。
刘备入城安抚已毕,赏劳三军。然后问众将:“零陵已取了,桂阳郡何人敢取?”
子龙说:“我愿往。”
三弟奋然而起:“我也愿往。”
二将相争,刘备说:“终是子龙先应,只教子龙去。”
三弟烦躁起来,说:“我不用别人相帮,只独领三千军去,稳取城池。”
子龙说:“我也只领三千军去。如不得城,愿受军令。”
子龙立下军令状,刘备选三千精兵付子龙去。三弟仍烦躁要争,刘备喝退。
子龙引三千将士,径往桂阳进发。早有探马报知桂阳太守赵范。他急聚众商议。管军校尉陈应、鲍隆自视勇力过人,对赵范说:“刘备若来,我二人愿将他生擒,献予太守。”
赵范说:“我闻刘玄德乃大汉皇叔;关、张又极为勇武;今领兵来的赵子龙,在长坂坡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我桂阳能有多少人马?还是投降吧。”
陈应说:“我请出战。若擒不得赵云,那时任太守投降不迟。”
赵范拗不过,只得应允。陈应引三千人马出城来战。望见子龙领军赶到,陈应列成阵势,飞马绰叉而出。
子龙挺枪出马,说:“我主刘玄德,乃刘荆州之弟。今辅公子刘琦同领荆州,特来抚民。你怎敢妄动刀兵?”
陈应大叫:“我等只服曹丞相,岂顺刘备?”
战鼓雷动,两军接住厮杀。
几十骑白马义从往来如飞,左右开弓,箭不虚发;陈应手下将无战心兵无斗志,一触即溃。
陈应没料到败的如此之快,拨马就想走。白马义从赶上,活捉过马,扔到地上捆回寨中。子龙对陈应说:“我今不杀你,放你回去;说与赵范,早来投降。”
陈应跪谢,抱头鼠窜,回到城中,说明前事。范说:“我早就说要降,你强要战,以致如此。”
遂叱退陈应,捧印引十数骑出城,投大寨纳降。子龙出寨迎接,待以宾礼,置酒共饮,纳了印绶。酒至数巡,赵范说:“将军姓赵,我也姓赵,五百年前,合是一家。将军是真定人,我也真定人,又是同乡。倘得不弃,结为兄弟,实为万幸。”
子龙大喜,报出生辰八字,二人又是同年。云长范四个月,范遂拜云为兄。二人同姓,同乡,又同年,缘分不浅。至晚席散,范辞回城。
次日,范请子龙入城安民。子龙教将士休动,只带五十骑随入城中。居民执香伏道而接。子龙安民毕,赵范邀请入衙饮宴。酒至半醉,范又邀子龙入后堂深处,洗盏再酌。子龙喝醉,范忽请出一妇人,与他把酒。这妇人身穿缟素,有倾国倾城之色,乃问范:“此何人也?”
范说:“家嫂樊氏。”
子龙改容敬之。樊氏把盏毕,范唤就坐。子龙谢辞,樊氏只得退入后堂。
子龙说:“贤弟何烦令嫂举杯?”
范笑:“中间有个缘故,乞兄勿恼:先兄弃世已三载,家嫂寡居,终非了局,弟常劝其改嫁。嫂说:若得三件事兼全之人,我方嫁之:第一要文武双全,名闻天下;第二要相貌堂堂,威仪出众;第三要与家兄同姓。你道天下那得有这般凑巧的?今尊兄堂堂仪表,名震四海,又与家兄同姓,正合家嫂所言。若不嫌家嫂貌陋,愿陪嫁资,与将军为妻,结累世之亲,如何?”
子龙大怒而起,厉声说:“我既与汝结为兄弟,你嫂即我嫂,岂可作此乱人伦之事乎?”
赵范羞惭满面,说:“我好意相待,如何这般无礼?”
遂目视左右,有相害之意。
子龙扑上,一拳打倒赵范,径出府门,上马出城去了。
范急唤陈应、鲍隆商议。应说:“这人发怒去了,只能与他厮杀。”
范说:“就怕打他不过。”
鲍隆说:“我两个诈降在他军中,太守却引兵来搦战,我二人就阵上擒之。”
陈应说:“必须带些人马。”
隆说:“五百骑足矣。”
当夜二人引五百兵径奔子龙寨来投降。此二人都不带家眷,必然是诈,子龙遂教唤入。
二人到帐下,说:“赵范欲用美人计赚将军,只等将军醉了,扶入后堂谋杀,将头去曹丞相处献功:如此不仁。我二人见将军怒出,必连累于我,因此投降。”
子龙佯喜,置酒与二人痛饮。待二人大醉,子龙乃缚于帐中,擒其手下人问之,果是诈降。子龙唤这五百兵来,各赐酒食,说:“要害我者,陈应、鲍隆也;不干你们的事。你们听我将令,皆有重赏。”
五百兵拜谢。子龙将陈、鲍二人推出去斩首;教五百兵引路,子龙引一千军在后,连夜到桂阳城下叫门。
城上询问,只说陈、鲍二将军杀了赵云回军,请太守商议事务。城上将火照看,见是这五百兵,放下心来。赵范出城来迎,子龙喝左右捉下,遂入城,出榜安民,飞报刘备。
刘备亲赴桂阳。子龙迎接入城,押赵范于阶下。刘备问之,范备细说前事。刘备对子龙笑道:“这也是美事,子龙为何如此?”
“赵范既与我结为兄弟,今若娶其嫂,惹人唾骂,一也;其妇再嫁,使失大节,二也;赵范初降,其心难测,三也。主公新定江汉,枕席未安,云安敢以一妇人而废主公之大事?”
“今日大事已定,子龙但娶无妨。如何?”
“天下女子不少,只恐名誉不立,何患无妻?”
刘备肃然:“子龙真丈夫也。”
刘备亲自为赵范松绑,仍令为桂阳太守,赵范感恩戴德。又重赏子龙。
三弟跃起:“偏子龙立得功,偏我是无用之人?只拨三千军与我去取武陵郡,活捉太守金旋来献。”
刘备憋不住笑,也拨三千军予三弟。三弟星夜拔寨,直奔武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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