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我要变成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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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不喜欢喝酒，但钟爱Grasshopper（绿色蚱蜢）这款鸡尾酒。

为了调好这款鸡尾酒，我练习过无数次。

先把绿色薄荷酒倒入调酒壶内，再依次加入白色可可酒、鲜奶、冰块，最后摇荡调酒壶。

“摇荡时要稍微用点儿力。”仿佛耳边响起乔宇温和带有磁性的声音，他向调酒师喊道。

“为什么要用力摇荡？”我好奇。

乔宇淡淡一笑：“这样可以让冰块释放出更多的水，酒精感就会减弱一些。”

这时，吧台墙壁上的挂钟响了三声，已是下午三点整。

没想到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我是从上午来到这家酒吧的。

我从小喜爱色彩，喜欢画画，专业是服装设计。那会儿我读大三，学姐帮我找到一个兼职，说一家酒吧在装修，需要手绘壁画，你要不要去。于是我就来了。

“您对墙绘有什么要求？”我征求老板的意见。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蔼可亲。他说：“根据酒吧的装修风格，你自己发挥就好。”

我点点头，开始作画。画画时，恰巧上午的阳光映到墙上来，我灵感突发，眯着眼睛在墙上勾稿，上色，修修改改，完全沉浸在绘画的国度，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完工后，我把瓶瓶罐罐的颜料、画笔、勾线笔等放入背包。身后有个男孩的声音响起：”请你喝杯鸡尾酒，可以吗？”

我边收拾背包边摇头，说：“我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呢。”

“那我请你喝没有酒精味道的酒，怎样？”

我回头一看，他穿着运动T恤，休闲裤，单眼皮，微笑着靠在吧台上，清清爽爽。

我有些紧张，赶紧站直，“好的！一定要不带酒精味道的。”

当这杯鸡尾酒端上来时，我被它浓浓的薄荷绿吸引住了，特别可人，像在天寒地冻的严冬里，突然跃入眼前的一颗调皮小草。

我拿起酒杯，尝了尝，确实没有酒精味道。薄荷味道，奶香味道，巧克力味道糅合在一起，沁入心脾。

“喜欢喝的话，我教你怎样调制。”乔宇说，“调制鸡尾酒也是一门艺术呢。”

就这样，我跟乔宇相识了。

二

篮球比赛一结束，我赶紧把矿泉水递给陶子。

陶子是我大学时的好哥们。虽然我一直挖苦他的长相，打击他的智商，但内心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是很优秀的。别人给他贴的标签：长得帅，篮球打得好，学霸。

每次打完篮球比赛，当递给他矿泉水的时候，我能感觉周围女生的目光厉如短剑，齐刷刷像我射来。我深深不以为然，心想，姐妹们，你们可真错怪我了，我跟陶子只是铁哥们。

有次我跟陶子并肩走在校园里，我突发奇想，问陶子：“为什么我会成为你的好哥们？”

陶子瞥了我一眼，想也没想，笑道：“说因为你胸小心大无烦恼！”说完冲我吐吐舌头，撒腿就跑。

我哭笑不得，追上他拳打脚踢一顿，他连连告饶我才罢休。

陶子感叹到：“陈小果，就你样子，以后谁敢娶你当老婆啊？”

经过体育馆时，我瞥了一眼在自己映在玻璃上的样子：半长不短的头发，破洞牛仔裤，背着一个帆布包包，素面朝天，怎么看都不中意自己。

半天，我对陶子闷出一句：“其实，我也挺担心自己嫁不出去。”

陶子听完哈哈大笑，说：“你其实不用太担心。”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陶子继续说：“你肯定嫁不出去，所以担心也没用的。”

我冷冷一笑，挥起手里的帆布包包，陶子再次逃跑，我继续追赶。

陶子顶着满头大汗，咕咚咕咚喝完矿泉水，然后问我：“中午一起吃饭？”

“午饭来不及吃，我跟别人约好了，得去学习调制鸡尾酒。”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陶子莫名其妙。

“恩，是不喜欢喝酒。不对鸡尾酒感兴趣，只对鸡尾酒的颜色感兴趣。”说罢我跟他摆摆手，跑去坐公交了。

我还没来得及跟陶子说，我对乔宇也感兴趣。

三

我匆匆忙忙赶到酒吧。乔宇站在吧台看到我，高兴地向我招招手。

“饿了吧？我请你吃饭。”他帮我点了一个披萨。我和他边吃边聊。

“你在这儿工作吗？”我问他。

乔宇说：“不是，我现在读大四，所以课不多有些时间，酒吧刚开业，我就过来帮帮忙。”原来是他我的学长。

吃完饭，乔宇手把手教我调鸡尾酒。

他先教我调制Grasshopper，我认真作着笔记，很快，变戏法般，那一抹薄荷绿又出现了。

接着，他教我制作了一杯“玛格丽特”，杯口沾着一圈盐，再放一小巧的柠檬片，奶白色酒点缀着一抹绿，灵动。乔宇冲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当盐加柠檬遇上龙舌兰，味道很唯美，就像一种缘分：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这个比喻有点儿意思，我笑了。我想，我跟乔宇算不算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调酒师帮乔宇选酒，拿器皿，忙的不亦说乎。

我对调酒师说：“你们真是不错的朋友呢？配合得真有默契。”调酒师笑笑，算是作答。

然后，乔宇又调制出一杯，我端起来看了看，问他：“这不是冰红茶吗？”

“它的名字叫“长岛冰茶”，模样和口味都跟冰红茶差不多，可它不是冰茶，是种烈酒。”乔宇一脸关切，顿了顿又说：记住：它由五种酒调制而成，入口很轻，后劲很足。这种鸡尾酒不要点！”

这时，一个甜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宇哥哥，到处都找不到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原来在这里啊。”

我向门口看去，一个女孩子款款走过来，长得跟声音一样甜美，可爱的BOBO头，脸上略施粉黛，飘逸的连衣裙。我低头看了看破洞牛仔裤和脚上的懒人鞋，心里有些不安和失落。

乔宇抬了抬头，然后继续调制鸡尾酒，说：“手机调静音放包里啦。”

然后乔宇指着我对她说：“叶园，这是陈小果，我朋友。”

我冲叶园笑笑。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脸上毫无表情。然后对乔宇说：“宇哥哥，晚上一起吃饭吧，好想吃'小本家'啊。"

乔宇扭头问我：“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叶园站在乔宇旁边那里向我微笑，我知道，那个微笑并不友好。

我刚要推辞，陶子的电话打过来，我接起，他在那边大声嚷嚷：“哥们，几点儿回来？晚上一起吃饭哈。“

还没来得及跟陶子讲话，乔宇又对我说：“这样吧，喊你哥们一起过来，咱们四个人一起吃饭。”

地点是在辛家庄一个叫“小本家”的韩国料理店里。我跟陶子坐一侧，乔宇跟叶园坐在另一侧，我们四人面对面。

开始上菜了。气氛有些尴尬，为了活跃气氛，于是我指了指小碟子里的土豆泥说：“这个土豆泥跟沙拉酱调在一起真好吃啊，多少钱一份？”

叶园意味深长地笑，对我说："陈小果，你是第一次来韩国料理店吃饭吧？这是免费送的，不要钱！”语气里夹杂着尖酸与刻薄。

乔宇对叶园说：“园子，不要无理，她是我朋友。”然后对我笑笑，说：“对不起啊，她是我邻家小妹，还小，不太懂事儿。”

叶园佯装不懂，委屈地说：“宇哥哥，怎么会是无理呢？这本来就是免费的啊。”

陶子夹了一大筷子豆芽放在嘴里，边吃边对乔宇说：“乔宇，你邻家小妹不懂事儿，不怨你，所以你不用向我哥们道歉，应该由邻家小妹道歉。”说罢看了看叶园。我拉了拉陶子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讲话。

叶园脸一红，有些生气了，问陶子：“我说的是事实，为什么要向她道歉啊？“

陶子不理她，喊来服务员说：“麻烦多来几个土豆泥，我哥们喜欢吃。”

气氛更尴尬了。

那顿饭，四个人都吃得索然无味。

吃完饭回学校的路上，陶子问我：“陈小果，你喜欢乔宇吗？”

“恩，喜欢。”我回答。

“那乔宇喜欢你吗？”

“我感觉，他也喜欢我。”

陶子沉默半天，然后冲我咧咧嘴冲我笑道：“想不到狗尾巴草也有春天！”原来他思考半天，又在想词儿挖苦我。

我对陶子开玩笑说：“谁说我是狗尾巴草啊？说不定我是一颗绛珠草呢，亭亭玉立卓尔不群。”

陶子说：“其实，其实你真的有些像绛珠草。”他表情认真，若有所思。

“真的？”我试探地问。

“假的！”他拍了拍我的头，大步向前走去。

四

顺其自然，我跟乔宇在一起了。

我们去海边看过潮起潮落云卷云舒，去八大关捡过五颜六色的叶子，也爬过高高的崂山。

交往了很长时间，我才知道，乔宇家在我们城市有一个很大的外贸服装公司。酒吧也是是乔宇的爸爸开的，而这只是他们家投资链中的一颗寻常棋子。

有次我跟乔宇去海边捡贝壳。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望着他踩在沙滩上的脚印，突然心情沉重。

乔宇经常带我去西餐厅吃饭。而我，得辛辛苦苦打工一天才可以赚出来一个12寸的披萨；

乔宇开车带我出去玩儿，那是我第一次坐汽车，坐在副驾驶上，怎么也系不上安全带。

乔宇在健身房有自己的私人教练，我却只能围着操场跑步健身。

毕业后，乔宇的家人可能让他出国读研，而我只能在人山人海的招聘现场投递简历。

猛然发现我们消费观，价值观，人生观都存在很大的差距，那一刻，我想，如果乔宇跟我一样，出生于普通家庭，该有多好！

我跑到乔宇前面，问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

 他伸出胳膊抱住我，说：“傻瓜，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乔宇像看透我一般，接着说：“叶园跟我一起长大，我只当她是我的妹妹。”

趴在他的怀抱里，我听见波涛拍岸的声音，心在起起伏伏。

想想，当初自己是多么的不自信！

自己是灰姑娘一枚，吊儿郎当，不好好打扮，不好好学习，总是这份爱情中患得患失，这似乎不是我想象中的爱情的样子。

午餐时间，我给陶子说起跟乔宇在一起时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陶子放下手里的筷子，对我说：“陈小果，如果你失恋，我会追你的。”

“别拿我开心了。”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埋头继续吃饭。

陶子说：“我说真的。”

我抬头看了看陶子的目光，里面满满的真诚。哎呀，这小子说的还真是真的！

我想了想，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坚决拒绝暧昧。我跟他挑明，说：“陶子，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即使我跟乔宇分开，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我才不要你做备胎，不新不旧地挂那儿，好悲哀！”

陶子苦笑：“陈小果，你这么直接，像个女人吗？就不能婉拒一下吗？“

我拿起筷子使劲敲了一下他的头。

陶子也拿起筷子，我赶紧抱住头，结果他用筷子蘸了蘸面包上的蓝莓果酱，在饭桌上画了一个圆圈。

“你的意思是要给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画个句号吗？”我盯着那个圆圈，百思不得其解。

陶子说：“陈小果，我画个圈圈诅咒你。”

五

有次，我跟乔宇走在校园里，碰到了陶子。

陶子对我说：“陈小果，好久不见。你绝对的重色轻友！谈起恋爱就把哥们忘记了。”

接着又对乔宇说：“叶园也说你重色轻友，有了女友把她也忽略了。”

“你跟叶园联系着？”我问。

陶子点点头，笑着说：“那次吃饭后，叶园不知从哪里弄到我的手机号，特意打电话骂我来着。小女孩就是任性了些，其实挺善良挺可爱的。”

乔宇也笑了，他提议：“那今晚咱们四人再一起吃顿饭吧，化干戈为玉帛。”

我们四人第二次吃饭是在学校旁边的烧烤摊。

这次气氛比上次好了很多。叶园跟陶子不再横眉冷对，陶子幽默的天性时不时逗得叶园大笑。

我去点菜回来时，不小心把邻桌的一大杯扎啤碰倒了。“对不起。”我慌忙道歉。“我再给你们要一大扎新的扎啤。”

他们桌有五个人，不是学生，像社会上的小混混，都喝得有些高了。其中一个人拉住我的手说：“姑娘，酒撒了没关系，过来陪我们喝几杯！“

我吓坏了，使劲挣脱他的手，他不松手，桌子上的其他人跟着嬉笑。我看到乔宇拿着板凳砸向他。那人松开我的手，跟乔宇扭打起来，接着陶子过来帮乔宇，那桌其余的四个人也加入了争斗。

叶园吓哭了。我拉他们，怎么也拉不住。我颤抖地拿起手机拨打了110，警车赶到时，乔宇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陶子说，快，叫救护车。

我哭不出声，拉着乔宇的手，心里一遍又一遍祈祷，眼前一片天昏地暗。

陶子伤势无大碍，简单包扎了一下。扭打时乔宇的头碰到了地上的扎啤玻璃碎片，正在监护室观察。

我眼泪一直在流，心里一遍一遍自责，悔恨。

陶子拍拍我的肩膀。叶园过来说：“陈小果，不要太自责，宇哥哥肯定会没事儿的。”

等医生出来告诉我们乔宇已脱离危险时，我才长舒一口气。病房里，我紧紧握住乔宇的手，乔宇虚弱地睁开眼，轻轻问我：“陈小果，你没事儿吧？”

我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乔宇，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乔宇微笑：“傻瓜，不怨你，别哭了。我现在要是能坐起来抱抱你就好了。”

医院走廊里，乔宇爸爸喊住我说：“小果，我想送乔宇去留学几年，留学回来好接管家里的外贸公司。可是他不想去，我问不出原因。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你。我希望你劝劝他。”

我点点头。

我在医院里尽心尽力照顾乔宇。乔宇康复后就开始准备出国资料。在我刚踏入大学四年级时，他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自此，我们两人，一人在东半球，一人在西半球。

六

大四时，我脱胎换骨，不再吊儿郎当。认真研读服装设计，用心准备毕业论文。不断做家教，打工，攒钱，等到毕业后，我租了个小办公室，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我开始一家一家的跑服装工厂，给他们看我设计的图纸，看过冷眼，受过嘲讽，也曾被人拒之门外。

终于，我接到了第一个单子。我通宵不断修改图纸，任何细节都不放过。连续一周跟工人们住一个简陋宿舍里，指导他们打板剪裁缝制，等作品完成时，我从他们经理眼中读到了赞赏和鼓励。

为了庆祝公司的第一个订单，我请陶子跟叶园一起吃饭。对了，大四时，他们就在一起了，现在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娇小美丽，一个高大帅气，是我见过的完美组合。陶子愈发成熟稳重，而叶园也不知不觉间，由一个任性的年轻小女生蜕变成可以与我诉说心事的知心女友。

原来，真正的爱情，可以让彼此遇见更美好的自我。

叶园对我说：“缘分真是种奇妙的东西，如果你不认识乔宇，我就不会认识你，如果我不认识你，就不会认识陶子哥哥。”

“这么说，我算是你们的红娘喽。”我开心一笑。

陶子说：“哥们，我们俩得敬你一杯，表示感谢。”说罢和叶园一起举起了酒杯。

我喝下，浓浓的酒精刺激的胃好难受。我想起那个午后，有个像薄荷一样清爽的男孩问我：““那我请你喝没有酒精味道的酒，怎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设计订单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我招聘了两个员工，带领他们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工作，一年半左右，我的工作室竟然有了些许的名气。

我自己按揭买了房子，买了车子。我留起了长发，发尾有轻微的梨花烫，我穿高跟鞋，穿自己设计的长裙子，见客户，谈合作，忙得不亦说乎。

我会收到暧昧短信，也会有人电话关怀。我回复他们：谢谢，我有男朋友，他在美国，还有一年就回来了。

大四那年，在机场送别乔宇那天，我对乔宇说：“你知道吗？我们之间的悬殊太大，我曾经想过要放弃。现在我下定决心了，我要变得美丽变得优秀，慢慢去追赶你。”

乔宇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他说：“小果，无论怎样，我都爱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为了你，我要变成更好的自己。

不不，我要变成更好的自己，是为了我，因为，我也爱你。

 

七

已到冬天，乔宇微信上告诉我：学校快要放假了。这个假期我要回国一趟，等我回来。

我等待，每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午饭时间，叶园给我电话，约我去“小本家”吃饭。

我进了饭店，四处寻找，找不到叶园。在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起来，向我微笑，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我定在那里，迈不开步子。

乔宇，真的是你吗？

乔宇看我的眼光充满了惊喜，又慢慢由惊喜转为温柔。

他大步走过来，紧紧拥抱住了我。

料理店里很多人都在看我们，我脸红，推开他，对他说：“那款Grasshopper的鸡尾酒，我已经练习得炉火纯青了。”

乔宇微笑说：“今晚在我们酒吧有聚会，叶园，陶子，还有其他朋友都会过来。我要亲手给你调制一杯Pink lady(红粉佳人）。”

顿了顿，他又问我：“你知道Pink Lady 这款鸡尾酒的来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