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元亨利贞,无咎。
彖曰:随,刚来而下柔,动而说,随。大亨贞,无咎,而天下随时,随时之义大矣哉。
象曰: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响晦入晏息。
说,通悦。刚来而下柔,指乾之上爻动变而成兑,坤之下爻动变而成震,用(上)卦为往,体(下)卦为来,故刚来指随之初九为阳爻,阳刚之才而居下,柔而顺民之义。
兑上震下为随。兑为泽,震为雷,雷藏于泽,震为动,兑为悦,随天时而动,民众悦乐相从,故有元亨利贞之吉,没有祸咎。震为长男,兑为少女,少女顺从于长男,随,顺从之象。
震为东,兑为西,日出于震,而归于兑。震为春,兑为秋,雷始于春,而止于秋。君子顺天应时,随时而动,日落而息。
郑玄曰:震,动也。兑,说也。内动之以德,外说之以言,则天下之人,咸慕其行而随从之,故谓之随也。既见随从,能长之以善,通其嘉礼,和之以义,干之以正,则功成而有福。若无此四德,则有凶咎焉。焦赣曰“汉高帝与项籍,其明证也。”
随内(下)卦为震,外(上)卦为兑,故郑玄说,内动以德,外悦以言。用言辞让百姓悦乐,以德行让百姓感动,则百姓自然云集而影从。
王弼曰:泽中有雷,动说之象也。民皆说随,可以无为,不劳明鉴,故君子响晦入宴息也。
百姓喜悦相随,君子垂拱,无为而治,按时作息即可。
愚案:柔顺而悦,以元亨利贞之德为随时之义,顺之以响晦入宴息,故无咎也。孟子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是其义也。
柔顺而愉悦,顺从天时,按时作息,自然无咎害。孟子说,上古圣王之时,百姓们说,我王不出来巡游,我们怎么能休息呢?我王不来游玩,我们怎么得到接济?这就是古圣王随天时而动,百姓们跟随圣王而得愉悦的道理。
初九,官有渝,贞吉。出门交有功。
象曰:官有渝,从正吉也。出门交有功,不失也。
渝,变的意思。初九为阳爻得位,居震之下,为震卦之主,主事者为官,故称官。震为动为变,初九阳刚居下,上无所应,有才而无应,故能因应时势而改变自己,屈己以随人。有阳刚之才,以柔顺之态,刚柔相济,出门交游,必获成功。
《九家易》曰:渝,变也。谓阳来居初,得正为震,震为子得土之位,故曰官也。阴阳出门,相与交通。阴往之上,亦不失正。故曰贞吉而交有功。
震为木,为长子,初九居震之下,如木在土中。阳爻主外,出外则有六二六三两阴爻,相与交通,阴阳相应,故出门交有功。
愚案曰:干宝曰“官,史,事君也”。孔颖达曰“人心执掌,与官同称,故人心所主”。初九以阳正而随,通变于心而不偏私,出门见善而随从之。
《集义》编者借干宝、孔颖达之语,说明此官不一定为任官之人,亦可指人心,心随时而变,见善而从,不偏于私,故贞吉,有功。
六二,系小子,失丈夫。
象曰:系小子,弗兼与也。
六二阴爻得位居中,本上应九五,但有六三阻隔,九五远而不能应,唯初九阳爻近而可应。阴柔而不能独立,必有所系,不能系于九五,则系于初九。九五为君位,初九则为小子,故卦辞说“系小子,失丈夫。”此乃因小失大。
王弼曰:阴之为物,以处随世,不能独立,必有系也。居承之时,体于柔弱,而以乘夫刚动,岂能秉志?违于所近,随此失彼,弗能兼与。五处己上,初处己下,故曰系小子,失丈夫也。
六二优柔寡断,就近亲近小子,而失去九五之丈夫,这是事难兼得之时,舍大取小,不智之象。
《河洛真数》云:初阳在下而近,五阳正应而远,二阴柔不能自守,以须正应,乃下系初九,凶吝可知。
《河洛真数》亦认为此处的大夫指九五之阳爻,占得此爻,有凶吝之事。
愚案:六二卑下系之初九之正,以阴随阳,弗兼于九四之违,故失九四丈夫之随,以柔处其中正之德也。
《集义》编者认为“丈夫”是指九四之阳爻,此处与前人见解不一。
六三,系丈夫,失小子。随有求得,利居贞。
象曰:系丈夫,志舍下也。
六三阴据阳位,上无所应,虽处震卦,但近于九四,而远初九,且初九已为六二所系,故只能上系九四之阳爻,而失初九之阳爻。因六三以阴柔之态,承九四阳刚之才,故有求必得。但六三不得其位,非九四之正应,有谄媚之嫌,故须安守正道。
《河洛真数》云:丈夫谓九四,小子谓初,六三不中不正,进系四而失其初,本非正应,故为邪媚之嫌,当戒以利居贞也。
《河洛真数》对此爻解释简洁易懂。
愚案:系九四之丈夫,失初九之小子,阴随求阳而得,居正之利,志于善而舍其下也。
《集义》编者亦认为此处丈夫指九四。此爻与六二,对“丈夫”一词,六三均认为指九四,六二却多认为九五,何为如此?我认为可能是六二本应九五,九五为六二之正应,若系于九四,则不正不顺。六三上无正应,故近系九四。
九四:随有获,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象曰:随有获,其义凶也。有孚在道,明功也。
九四为臣位。有阳刚之才,居阴柔之位,下有六三系随之,故多有所获。然为臣者上近君位,下有人从,能无惧乎?故有贞凶之语。唯心存诚信,行事光明,则自然无咎。
此爻似乎可引伊尹、周公等权臣摄政,代天子治理天下,虽处危位,然以诚信之心,行事坦荡无私,光明磊落,故终得无咎。
《河洛真数》云:处大臣之极位,逼于君位之近,而得人心之随,虽正亦凶,况不正乎?
九四阳居阴位,故不正。位极人臣,上逼九五君位,下有(六二、六三)相随,此乃凶象。
愚案:随而获之,固守其得乃可至凶,故能诚信而明道,以随天下之时,何咎之有?
《集义》编者亦认为此爻主凶,只有诚信明道,随天时而行,才可免祸。
九五,孚于嘉,吉。
象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
嘉,美好之意。九五阳爻居中得位,乃人君之象。君子以诚实嘉信之德,处中正之位,吉。
程颐曰:九五居尊得实而中正,是其中正在于随善,其吉可知。嘉,善也。至人君至于庶人,随道之吉,唯在随善而已。下应二之正中,为随善之义。
程颐指出,九五之吉,在于随善。嘉,善也。子曰:“择其善者而从之”,自然获吉。
愚案:处随道之中正,孚信于嘉会之礼,美善之吉也。
九五居中而正,又有诚信之德,自有嘉善之吉。
上六,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亨于西山。
象曰:拘系之,上穷也。
维,捆绑。上六以阴乘九五之阳,随道已极,极则必反,故有不从之人。对不从王道之人,不得已用拘押捆绑的方式来教化之。亨,疑同享,设宴祭享之义。君王在西山祭享于天,然后出师讨不从。
王弼曰:随之为体,阴顺阳者也。最处上极,不从者也。随道已成,而特不从,故拘系之乃从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为不从,王之所讨也,故维之。王用亨于西山也,兑为西方,山者,途之险隔也。处西方而为不从,故王用通于西山。
王弼认为,亨为通。兑为西方,西方有不从之人,故王讨之以打通西方。
《河洛真数》云:阴柔无德,位居一卦之上,其人心皆不愿随,则拘系下民而从之,非正道也。古之大贤,知此道者,隐于西山,晦其迹也。
《河洛真数》则认为用亨于西方乃指大贤隐于西山。上六阴柔而居一卦之上,人心不服,对不随之人,采用武力强制其顺从,这不是正道。古之大贤遇到这种世道,就主动隐居起来。
愚案:随道已成,以拘系而从之,维之而道穷,王用亨于西山,以祭山川上帝,正通随时之义也。
《集义》编者则认为,随道已成,采用拘系、捆绑的方式来让人顺从,是其道已穷之象。穷则生变,故君王在西山设宴,祭祀上天,也正合随卦顺应时势,随天时而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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