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黄白雌雄二猫者,鞠于某氏之宅,日则同行同嬉,夜则同止同栖,久而生情,有白首之盟,成鹣鲽之匹。
一日,主人有朋自远方来,乐之,酒胾满案,佳酝竟陈,酌酒漫话平生。筵中,二猫团逐嬉于室,其白者,狮猫也。通体洁白,如披霜雪,睛含微光,色呈琥珀,似讷而实敏,腾扑跳跃,伶俐甚捷。客见而悦之,俛而与戏者久之。
既罢,客将去,主人殷勤相送,馈遗甚厚,客揖而谢之,拒不纳。主人异之。客因不胜盃杓,薄有醉意,径言曰唯一物之求。问之,则曰狮猫。主人闻之,弗靳,竟与之。客喜,携之归。
先是,二猫骤离,不及言别,唯呜呜相对作数声而已,举爪劳劳,二情依依。白猫行且远,黄猫犹尾之客后,呼号凄厉,似相告语。白猫闻之,中心惨怛,和之有声。如是者,奔二三里,客驱之者数,黄猫乃停趾,伫立者久之,方掉尾踽踽而去。
自是,二猫唯托鱼雁,略寄相思,积半岁,客徙西洋,白猫亦随之往,然路远情长,尺素犹传。后半载,音信渐稀,黄猫之书,白猫百无一复,黄猫日就萎悴,病革,自分必为异物矣!主人见而怜之,殷殷托客问白猫,白猫泣下,取奉信札,自云遍纸天书异文,览之不明,是以无回复之理。客信手取一札,视之,果然,不知所云。乃悉以寄还,以复主人。
主人得书,略览之,心下大悟,乃召黄猫而前问曰:“天书之言,事有宜然。知交之间,何须讳言?乃漫指一句问曰:“得无‘别后相思空一水’之谓欤?”言讫,付书黄猫,但见“虌矦鄕厮鵼衣水”赫然在目,黄猫亦悟,其瘥大瘳。亟书以语之白猫,欢好如初。
所以为此天书者,乃心有所畏,言有所囿,久之,积习使之然也。
后主人怜二猫情深,索白猫归,归辄放二猫南山中,弄菊倚松听泉,竟为南山之客。殊无恋恋,终身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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