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小伙伴们(2)

作者: 贝龙 | 来源:发表于2019-09-26 01:17 被阅读0次

    E刚从德国回来,瘦了,但感觉起来几乎没什么变化,和15年前一样。

    15年了,是我最久的朋友。

    一样的小学,一样的初中,一样的高中。

    其实在初中以后就聚少离多,而后算是在各自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但总不会全然断掉,或长或短,会一起吃顿饭,啤酒烤串,闲话短长。

    像是一面放在角落里的镜子,并不平整,棱棱角角,弯弯曲曲。某一天的,我们突然出现在镜子的两侧,光在里面不断地折射又散射,一会是他,一会是我,一会是过去,一会是以后,带着解构主义式的模糊和清晰。

    “小时候就会成为朋友的,一定是因为两个人有很像的地方,跟长大以后不一样,长大以后可能是假的。”他这样说。

    我们确实很像。如果放进一幅画里,有一团火,一群小孩子围着火焰说说笑笑,他会是坐在远处草堆上抬头看着星星的那一个。我会坐在他前面一点的另一个草堆上,火光只能隐约照到他的侧脸,而我秋毫毕现,仿佛草堆本身。

    我们的区别在于他的独处是自然而悲伤的,像一首纯音乐,你哪怕离火光再近,总还是会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一眼,内心蠢蠢欲动。而我,像是一个个离调的和弦,特别地想融进人群里,但哪个小节都插不进去,好像也在看着什么,其实为每一个风吹草动,焦躁不安。

    总会有人忍不住跑过来找他的,拉起他的手或递给他一颗糖。

    如果他短暂地被拉拽回了人群里,他会拉上我;如果有人想给他糖但又害羞,就会准备两颗,一个给我,一颗让我转交给他。

    所以我们其实相去甚远。

    他与孤独和谐共处;我四处嚷嚷,表情浮夸。

    至今如此。

    我其实有过一次对他非常大的失望,在大四的时候,去看他在农大的十佳。他唱歌特别好听,是为数不多的,在我的审美中,令我服气的声音。那天他的表现其实没有到他的最好,但依然很好,我跟另一个朋友很热烈地鼓了掌。他跑过来,跟我说他有一群从远方特意赶来的朋友,他得去陪陪他们,然后就跑开了。

    一瞬间一种非常矫情和难以启齿的滋味涌上来: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已经有很多比我要重要的多的朋友,一代新人换旧人,等闲变却故人心,那好我以后也把你归到普通朋友里……我特意编造的理由翘了排练,我们过去曾经多么要好,以后大概也就点头之交,或许从此消散人海……

    总之,内心加了特别特别多的戏,百转千回。

    此后几乎再无联系,一直到今晚这一次见面。

    一见如故。

    我才明白昨日种种,其实都是我一个人自导自演,在他心里可能根本没意识到。我总是把自然而然的事情,变得复杂而曲折,充满人为的悲壮或热切。生活本身要比这平淡得多。

    如小饼所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自然而然的关系,它并不因你的努力而变化,事实上你无法改变和撼动它分毫。它就是恰如其分地在那保持着它应当的状态。每个人的周围环绕着他的一切,他的情感,事业,理想,身体;种种种种,维持着一个平衡。两个平衡的体系碰撞在一起,经过一段时间的扰动,最后就会形成新的平衡,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你强硬的去拉近,你非要伸出手去够远方的某一个东西,平衡就会破坏,分崩离析。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注定的,或者必须的。

    都是缘分。

    E坐在我对面,正是他恰如其分的位置,说着理应如此的话,带着一如往昔的表情。

    当然,这次还是有不一样的。

    这次他身边坐着他女朋友,很漂亮,开朗,很般配。

    我不太好说F。

    太难了。

    毕竟“写得不好就是一顿暴捶”。

    她是我老大,游戏少女,又很呆,又很聪明。

    我们之间似乎也维持着一种非常稳固而舒适的平衡,真的非常的舒服,有时候甚至是我安全感最大的来源。

    但事实上,每次跟她聊天,我都会觉得自己有点没话找话,莫名紧张。

    究其原因,还是她有点漂亮。是非常东方的,古典的那种美,你会忍不住给她买小裙子那种。

    还好她足够呆,毫无察觉,对答如流。

    久了,我就习惯了。

    好看又怎样,不还是我老大。

    第一次去找她,她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约而迟,可以说是我的逆鳞,我简直气炸了,于是坑了她一顿牛排;此后,她几乎没怎么迟到过。很多手游是需要肝的,对一个游戏少女来说,闲着也是闲着,刷一刷不是很应当?但是,见面玩手机是我第二个逆鳞,我跟她提了一次,以后出来的时候,她除了收收菜,基本不碰手机。

    长这么大,孤僻如我,也见识过千百把人;或多或少,我都会提及我的态度,如果我把对方当作朋友的话。她是屈指可数的,愿意为了朋友,改变自己行为方式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被温柔对待,非常难顶,所以,我也尽量给她我最大的尊敬。

    我是一个非常尴尬的人,在社交上,尤其面对长辈。一次寒假,恰逢其会,去她家打牌,打完吃火锅,看电视。南方的宗族意识是比较强的,一大家子人会住得很近,没事聊天串门,一起吃饭。所以那顿火锅,她家应该有十来个人。

    我简直非常地僵硬。

    她就隔一会问候我一波,夹菜递话,让我大大缓解了压力,甚至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温暖。过去多少年了,我至今还记得。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火锅之一。

    怎么形容呢?

    非常难顶。

    如果你跟她不熟,远远看着,你会觉得这个人非常地安静似乎还有点羞涩。

    但熟了,她对朋友,真是无敌好。

    所以她朋友也特别多,我其实会很好奇我到底排在哪,但我并不敢问,万一没进前一百,我不要面子的么?

    我秉承着自己一如既往喜欢给自己加戏的特性,会做很多仪式性的举动。比如,在她举着手机打游戏的时候,给她投食薯片,当然被无情地拒绝了。后来她累了,趴在小桌板上睡觉,动车外绿地飞驰,我承认,我又产生了非常“贝龙式”的幸福感,并不是喜欢,或者爱情,就是幸福。有一段时间,我们一起沉迷《饥荒》,她是女武神,负则出门打蜘蛛和野猪;我是不挑食的机器人,负责吃变质的食物和捡大便种地。尽管我很少出门,还是死了很多次,其实是网卡的,我明明很强,但总之,就显得我很弱,可能就是在那时候确立了她老大的地位。我们一起打败了第一只BOSS,其实就是不停地跑。那是非常寒冷的冬天,家是不能呆的,不然会被BOSS拆了,出门久了会冻死,不吃会饿死,总之可以花式死。我们不断地砍树,直到出现大树人,大树人被BOSS打死了,我们跑到沼泽地,让BOSS跟触手怪刚,留下一地的触手尸体。最后应该是在蜜蜂巢穴那,无穷无尽的蜜蜂盯死了BOSS。就是在这个游戏里,我们度过了那年的平安夜。我跟她说“圣诞快乐”,她也回了我一句。我心里就又泛起了不为人知的喜悦。再后来,她去了地下洞穴,而我,离开了这个游戏。

    没有什么游戏能让我持久地玩下去,除了《英雄联盟》。

    可能这就是男人吧。

    我们有着相似的颓废,在青春如火的年纪举步维艰,有时候看未来,暗淡无光。有一次,我觉得我实在太菜了,人生实在太难了,我说我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怎么办。我说要是有人能养着我,让我全心全意写小说就好了。

    她具体的回答我忘了,反正在我这自动转化成了“实在不行,我养你呗”。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终究要遇到一个男人,组建一个家庭。那时候,我们也只能是普通的老朋友。

    但就是这句话,至今为止,每次在我最黑暗的时候都会想起来,并因此获得一次次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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