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记 | 谁是偷花贼

鹏城记 | 谁是偷花贼

一年半以前，我暂时离开了我居住的城市深圳。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夏天，因没有精力找房，便搬到了朋友的住处一起同住。

那是一个庭院式的出租屋，一扇铁门，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外加两栋挨得紧密的楼。我们住在其中一栋的一楼，房东住二楼。

一楼虽有些潮湿，但出门就是一个栽满花草的院子。由于天生喜欢花草，又喜欢清净，所以在嘈杂的生活区能有这样一片绿园，已经非常满足。

房东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叔，有点胖，走路是内八字，他整天穿一件白色背心和一条条纹大短裤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收收房租，看看花草。

他常常指着他的一盆花笑眯眯地跟我说“我这个发（花）啊，是当年我朋友不想要，我拿过来的，你看现在被我养得多好！以前只有一霍（棵），现在长到这么多！到了春天啊，会开红色的发（花），很漂亮的！” 房东操着一口广东式普通话，说到自己的“成就”，总是乐呵呵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我也呵呵地笑着，一边点头加以尊重式的赞赏。

那是高高绿绿的朱顶红，被房东分了五六个盆养着。院子里大多是一些观叶植物，吊兰，观音竹，金钱树，长寿花等等。院子朝东，只有上午能晒着太阳，正好这些花也不需要全日照，所以长得一片茂盛，给炎炎的夏日带来了不少清凉。

房东的太太总是晚上下来浇花，每天她都装着满桶的水，拿着水瓢，一大勺一大勺地朝着那些植物泼去。院子的一侧与相邻的院子隔了一堵墙，墙上围着铁栅栏。说是墙，其实也并不太高，只到人的肩膀。墙的顶部是平坦的，摆着长长一排盆栽。

房东太太个子不高，每天浇水的时候几乎都要把水瓢举到头顶才能浇得了，她整勺整勺地往上面的花盆里灌水，经常把自己也弄得满身是水。有时我实在看不过去，就主动过去帮忙。我个子高，瓢里也根本不用装太多水，浇一圈下来，对我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

“谢谢你啊！呵呵，谢谢！”房东太太感激地说。 说完她又舀了水去泼那些种在墙边的大盆栽。

我起初只在室内养了两盆小小的盆栽，后来征得房东同意后，我就把花草放在外面的院子里，见得到阳光以后花草也有了活力。先是种了两盆，再是四盆、五盆，最后变成了十几盆，围墙上的空隙，几乎都被我种的花草给占满了。这个院子原本只是一片绿，自从加入我的花草之后，有了不同的色彩，有白色的茉莉，混色的太阳花，还有粉色的月季等等。

有一次我从老家带回来两棵多肉植物，种完了一棵大的，发现还有一棵小的种不下，没盆了。正巧碰见房东，他一看我手里拿着那棵植物无处下手，知道我是种不下了，他就把他自己一个不用的花盆拿下来，让我种在里面。我心想，这房东看上去一副市井的样子，实际上人还是挺热心的。我谢了他之后，我就把剩下的那颗小的多肉植物种在了房东的花盆里。

过了一段时间，我计划要休假，会离开深圳一个星期。假期虽然不算太长，但是对于这些花草来说，一个星期不给它们浇水，可是真的熬不住，加上又是初秋的季节，阳光很强，气候也非常干燥。于是我决定找房东帮忙。

晚上看到房东太太在浇水，我就上前去问好，顺便跟她说想让她帮忙浇水的事，我一开口，房东太太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没问题啊，我每天浇水的时候帮你一起浇，没问题的！” 没想到房东太太这么爽快，我连声感谢，这下我总算可以放心去休假了。

休完假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些花。果然房东太太照顾得很周到，花花草草们精神气都挺足，看了无比欢喜，遇见房东时又是一阵感谢。

由于一个星期没见到花草，实在是忍不住一盆一盆仔细去观察，发现这一个星期，花草的长了很多，原本矮矮的紫米粒花都长花苞了，长春花也开满花了。当我看到最后一盆多肉植物的时候，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觉得不那么协调。再仔细一看，发现盆里有个坑，糟了，有棵多肉植物不见了！还是那棵大的！真是太可恶了，居然有人偷我的花！院子外面有门锁着，难道有人早就盯上我的花了？又或者是同一栋楼的人偷的？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可疑之处，不过也是，偷走人家的东西还会露痕迹不成。房东经常在这里转悠，没准他有印象。我决定去问房东。

“房东叔叔， 我不在这几天你有没有看见有人动我的花？ 我有棵多肉植物不见了！”

房东操着广东普通话说：“啊？不见了？我没看到啊！可能是楼上的人看到你的发（花）漂亮就拔了吧， 我的花也被偷过！
哎！很讨厌的！”

房东也不知道，这下真是丢了，我想丢花的那种心情大概只有养花人才明白，辛苦浇灌的花就这样被人家偷了，况且还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过了好几天我都还在耿耿于怀。

又过了几日，到周末了，天气晴好，上午我把被子拿出来晒。晒完被子后抬头望了望天，天空碧蓝，阳光灿烂，顿时我有种“观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的惬意之感。正当我对生活无限感恩之时，我隐约瞥见一个熟悉的东西，多肉！我那天丢掉的多肉植物，现在正长在二楼房东的阳台上！我不敢相信，那个让我气愤的偷花贼居然是房东，我那天问他他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我忍不住想，他既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干脆问我要，我其实可以送他的，为什么一定要偷偷把它拿走呢？怎么说，也不至于偷啊！

当时多少对房东的“行径”产生了看法，后来转念一想，罢了，他也算是爱花之人，想来并不会糟蹋我的多肉，那么小小一件事，没必要把它说穿，我就当是送他好了。

没过多久，我就找到房子准备搬家了，房东平时看起来憨憨的，算起房租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新的住处阳台比较小，我没办法把花全部带走，就带走了最喜欢的几盆，另送了两盆给朋友，其他几盆都留给了房东，房东笑呵呵地说：“有时间记得回来看花！”

2013.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