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旻子
作别时，心不自觉地感知到凉意，脸上却漾起了笑容。
01
记忆深处的影像，时间越久，就越发变得清晰。
第一次见到你，花开半夏，我刚转学到这座城。
学校大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看到你骑在自行车上，嘴角泛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冲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那是一俩宝蓝色的自行车，透着些许青春的况味，你帅气的脸庞沐浴在刚光下，明晃晃的，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我故作镇定，心却泛生出一片涟漪，只见你你骑着车，向街的另一头行去，街道两旁的树荫随风忽闪着，掩映着你的背影。
彼时，你是御风的少年，桀骜不驯是你的标签。
而我，就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恋上了你的笑容。
从此，这座陌生的小城，便不再那么令人讨厌，它似乎慢慢地变得可爱了起来。
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我不会以如此快的速度爱上这里。
爸妈因为工作的关系，把我扔到了这里，扔到了姥姥的身边。
我倔强地以为，这是一种变相的流放，我的心，开始在迷糊的认知之中变得斑驳，而我的一切叛逆，其实都是在与自己赌气。
遇见你，我决定开启新的旅程，带着满心的期待。
02
小城里，只有一条主街道，每天晨光熹微，街南角的油条铺子便热闹起来，买油条的，买豆浆的，买麻球的，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对面的生煎饼铺子也不甘示弱，在刚开锅的诱人的香味儿中开起张来。
这没有名字的不挂牌的煎饼铺子，成为我每天都要光顾的地方，那煎饼的味道，伴随我的整段青春生涯。
后来，我离开小城，时光如流水一般，淡然地逝去。
很多年过去了，记忆也开始变得零零散散，可那独一无二的生煎饼的味道，想起来依然能引诱出口水，难以遗忘。
记忆中的城，因一个人，因一种味道，深深的烙在了心田里。
03
我们的故事，开始地很慢，很慢，如同蜗牛将要探出的触角，但却又很长，很长，像极了一整个夏天的花开。
温暖的阳光下，所有忽明忽暗的日子，被青春揉碎在光阴里，一路跌跌撞撞。
再回首，一切都如风逝去，细细回味，那逝去的不止是青春，还有嵌入了骨子里的爱情。
总是在想，也许，每一个轰轰烈烈的青春，在最后总免不了要有一个庸常的谢幕。
青春里，待到巨大的帷幕拉上之后，一切也就掩埋在了时光里。
从时光里逃离，岁月抖落了久积的尘埃，差点被它迷住了双眼。
不敢轻易地去触碰，怕疼，但记忆又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飘忽着，诡笑着，招惹一颗早已尘封的灵魂。
偶尔，也只是偶尔，再拾掇一缕少年时的光阴，总还会意犹未尽，怅然地反复回味。
曾经，年少轻狂，多少深深浅浅的过错之后，才能沉淀，才能素净，才有了后来明澈的感悟。
远去的，也就远去了，思绪悠久，夜凉有霜。
04
此生，再也不会有一个桀骜的少年出现，带着我走过小城的大街小巷，然后在僻静的地上捡起半截砖头，在上面写上羞赧的心声：“爱你，万年！”
那头上的皎洁月光，是你留给我的永久纪念，安放在心里，不惊不扰，静享光年。
谁曾想，波澜壮阔的过程，终是显得无用。
红男绿女，都有自己信奉的教条，“曾经拥有”，短短几个字，又岂不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抚。
所有的过程，从起念，到落空，皆悄然逝去了，徒留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就是我们故事的结局。
好的故事结局，岁月静好；坏的故事结局，充满悔恨和遗憾。而我们故事的结局，正好卡在中间，不好也不坏。
你曾说，你留不住我，也给予不了我。
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你错了，不是你留不住我，而是我不愿意留；也不是你给予不了我，你给予我的已经太多太多，到最后，是我不想要了，你依然给得起，可我却要不起了。
这仿佛就是一场宿命，我们谁也无法掌控命运的齿轮，它说往哪里，我们就紧跟着去往哪里。
可命运的安排，也终究不是一场过错。
毕竟，我们都曾太年轻，我们都是第一次经历那样的一段生命。
无法圆满，是因为生命的不可逆转；无法定义，因为命运的无可轮回。
05
你桀骜不驯的外表下，是一颗安稳妥帖的心。
我温顺娇柔的外表下，是一颗野心勃勃的灵魂。
我选择流浪，就仿佛是背弃了你，而你，也终于做出了善意的报复的举动。最后，我们在两个世界里平行，再无交集。
这也许就是最好的安排，不再疼痛，不再歇斯底里，不再舍命追寻。
命运终归给出一个刚刚好的结局，一切又是陈年往事过后的云淡风轻。
再次回到小城，一个人默默地走过曾经走了无数遍的街道，街两旁的树依然长得很好。树荫掩映着我的身影，一如当年骑在自行车上潇洒而过的你。
只依稀看见，树荫在风吹过时飘闪着，飘闪着，一路清凉，好似夜凉有霜。
街角的生煎饼铺子，几十年如一日地热闹着，买下几个，尝了味道，不禁莞尔，那味蕾所及的鲜香，仍旧是当年的味道。
微风中，泪花泛在眼角，终究不会再往下而流。
知你在这城里安好，便轻松释然，就让我们默默的过完余生，彼此互不打扰。
阳光下，一阵风吹过，记忆中的人，记忆中的城，仿佛都随着风飘走了。
我在风中，深知来了，必然要走，怔怔地看着那些影像，飘向了远方。刹那间，心不自觉地感知到凉意，脸上却漾起了笑容。
这就是，弥散于时光深处的，最好的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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