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

      那是贫民窟的天堂。

      人们在这里放肆地跳舞，无论是多么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汗味、酸臭和酒味。在这些混杂的气味中，仿佛散发出一种自由。

      这是一个很小的阁楼，终年废弃，被一流浪汉占领。流浪汉懂些日常，胡乱修好了断裂的几块木板，多余的搭了一张床; 又在外面的繁荣世界捡到了- -些上好的棉被和几根少得可怜的蜡烛。他兜里随时放着-个很精美的打火机，却从不抽烟。那日，在他看来像是完成了多年的梦想：有了自己的家。他像个疯子一样在贫民窟的窄道上大喊大叫:“嘿!来看看我的新家!嘿一一!”住在这里世代与贫穷相伴的人只想着如何吃饱穿暖，“街道邻里”或许几十年也不相往来，倒是只有几个孩子无忧无虑扎成堆。半天，也有了四五个人闻声而来，流浪汉只是笑。

      他的笑很狰狞，却看不到他的眼睛一一 被像杂草-般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他还是穿着一身破烂的衣，今天却理得很整齐。几个人只是觉得无所事事便来凑个热闹，流浪汉却异常兴奋，带领他们到“家”后，一个劲儿的介绍:这是床，这是桌子，这是.....最后流浪汉撩开头发，大大的眼睛看着这几个人:“过来!  他挥手，“看!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噢!一定是天使送我的礼物。”他屏住呼吸，阁楼上安静得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他的手慢慢放在那块遮住奇迹的磨的掉色的布上慢慢提起....最后直接用力一掀:“看!”几个人直勾勾的看着这像喇叭花的金属，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左瞧瞧，  右看看，也不敢伸手去碰。流浪汉觉得失望，让杂乱的头发再次遮住眼睛:“这是留声机，看!它竟然是完整的....流浪汉捣鼓了几下，金属里开始吱吱的响起来。几刻后，音乐传出，那几个人忍然笑起来。

      音乐或许是感染人最好的东西，流浪汉回想起以前:在繁华世界，也曾经见过多少人在玻璃的另一边踩着脚步起舞。他看着如痴如醉，恍惚中他也学会了一些。

      音乐渐渐到了高潮，他忽然抓住几个人中最矮的开始跳起来。流浪汉只是跟着自己的记忆跳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舞。那人只是愣着，最后也来了兴致，跟着瞎走起来。见状，剩下几个也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汗开始从干皱的皮肤冒出来，却在汗味中尽情起来，直到深夜，几个人才依依不舍离开。

      不几日，流浪汉的阁楼成了众人口中的天堂。

      流浪汉会经常去繁华世界里捡到一些好东西。比如:在剧院外捡到的几张唱片，商店外捡到的几盏碎了几颗的彩.....总之， 阁楼被他打扮得很好。渐渐，越来越多的人到他“家”来感受那天堂的愉悦。他总是很热情，像个疯子，只有在十分兴奋时，才撩起头发。他没有很长的胡子，却总是很脏的脸。没人知道他真实的长相，只觉得他身上有与此空间相融合的自由与和谐。这里，正是短暂忘却痛苦的天堂。

      人们每晚在这里，感受五颜六色的灯光映射到脸.上又刺到眼睛的无以言喻的激动。在疯了一般的音乐中痴狂地扭动身体，忘记了许多，似乎只有此刻。

      人们在看着繁华世界的同时，产生了好奇与羡慕。个个信誓旦旦说，总会摆脱命运永远感受那繁荣。

      可流浪汉从未说过，他是被那繁华世界遗弃的人。

      又是一夜汗味、酸臭和酒味充斥整个阁楼，外面的人却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