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发表于1918年国将不国之时,鲁迅对当时鼓吹的“女子节烈乃挽救社会的良药”的观点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全文结构分四部分:
先说时弊,说明当今社会崇尚节烈的现象严重,已然成为多数国民的意思。然后立论对这一现象进行分析,从最浅显和常识的三个层面发问,一问不节烈如何害了国家?二问,救世的责任何以都在女子身上?三问表彰节烈有何作用?这三问使愚蠢逻辑不攻自破,让人认清节烈和救国并无甚大关系。这三个发问从常识角度就能发现节烈之说实乃无稽之谈。
常识的逻辑既然已经攻破,便接着从现代社会道德的角度认真讨论节烈这一概念:先讨论节烈是否符合道德标准,认为节烈这一女性专属道德标准本身就是不公平和不合理的;其次,从男女平等角度,认为由男性将自己都不能做到的守节强加给女性身上是没有资格的,也就是说女性不需要男性来妄加要求,男女应遵守相同的道德标准。
讨论完道德层面的问题,转而讨论围合这种迂腐思想现今又开始流行起来了呢?要解答这一问题,需要研究节烈这一概念的历史演化,于是简单说明节烈之说的根源大抵来自古时的殉葬制度,周至汉唐也并未十分鼓吹节烈,直到宋代开始,盛于元代,明清甚为厉害,由此,君臣尽孝,女子守节成为默认的社会道德标准。这种社会,女子只能奉守节烈,因为话语权在男性,女子难能独活。难道男性也从来没有良知和真理的信仰么,恐怕不是,由此引申出宋元“业儒”对言论的控制早已形成鹿马的地步,有良知的男性想要改变这种积弊也是力有不逮。况且业儒本是善于息事宁人,好古不作,对那些造成节烈的淫贼花盗竟然不追究其原因,反而只从结果上褒奖节烈之事需要善始善终,实乃本末倒置,偷天换日的拙劣逻辑。以至于有明事理者也难以颠倒白黑,可见社会积弊之深远,非个人之力能变革得了。而借助节烈之说阐明救国之道,俨然是另一场毫无逻辑的先验口号,就像所有的口号一样,总是看起来是对的。至此,作者也基本将节烈的荒谬性解释清楚了,即业儒社会,男权思想下的女性歧视和道德绑架的产物。
最后,从女性角度,浅谈了节烈的难、苦、非自愿。作者认为节烈就是一件极难,极苦,极不自愿,极无意义的行为,其价值也仅限于哀悼层面,而所谓追悼,正是寄希望于改变,消灭制造和赏玩蚁民苦痛的昏迷和强暴,由此也节烈议论上升为制度批判,呼吁思想解放的高度。
从现象出发,并没有局限在讨论节烈之对错,而是挖掘这一现象的原因,这种逻辑本身就是对瞒天过海的业儒思想的革命。但私以为作者没有直接从妇女口中获得更主观的论点的结论,假如加强考察女性角度的自述观点,也许能看清楚女性是不是已经到了道德自戕的地步?对当是时节烈的残余影响也可增加调查,这样可以增强批判的深度,毕竟若想救世,必先自救。对于历史上各时期女性节烈的叙述是否严禁可靠也有进一步研究的空间,比如想到西汉的《列女传》,彼时的女性姿态或可与业儒以后的时代进行进一步的编年对比,也许能描绘更为全面的道德畸形过程,乃至是否可以引述一下西方的节烈传统?
但有一点基本是肯定的,道德来自人的自律,一旦标准绑架个体,价值失去道德浮动的空间,道德本身也就僵化为一个可以反噬的怪物。而自律的另一面就是自大,古时人皆爱吃黄连,所以能权倾朝野,唯命是从,何其伟哉,如今民众有了更多的发言权,借助社交媒体,终于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或许是忍耐许久的苦水爆发,自然是不吐不快,甚至有些激烈和动荡。于是乎,各类抱团揭发检举、人肉侦探、地毯搜捕不绝于耳……在这场旷古绝今的批斗中大伙纷纷变身道德卫士,活跃在社交媒体这个最大的在线法庭和移动监牢,大家多么希望能以举国之力抨击那些为非作歹的势力,也只有这样才能觉得是吃了时代进步的蜜糖,便不苦了。而事实证明,这里面既有成功的斗智斗勇,也有起哄的过梁小丑,更多的是容易恼羞成怒的围观群众。有些事情是讨论不清楚的,讨论过多就从客观讨论滑向主观反思,而反思总是苦的,人不愿意,就开始螺旋起来,抱残守缺围绕灯火乱飞得撕起逼来,要把对方推向道德的火堆,恋童事件等等莫是此类没有标准的讨论。所以说言论的解放并不意味着道德的提升,道德是多样价值的趋同认可,除非建立多样的向善的价值观念,人们的讨论才会有所意义,不然也只是有人建塔,有人偷砖的巴别罢了。至于这样的价值建树,则是执政者的任务了。现如今,大概最自大自负的执政者也应该知道,画一张大饼充饥的食不果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众口难调的时代,或许可以画个披萨,但也要准备不同的口味;自助餐吧,又恐暴饮暴食,挑肥拣瘦,引发消化不良,质疑居心何在……所以说从吃货到美食家的进化之路也实在是伤胃伤脑。好在讨论多少像是场群演,可以扫盲科普,还能娱乐解闷,演技如何就看各位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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