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我总会想起一个人,在我心里将永远年轻帅气的表弟。印象中,他的皮肤比我还白皙,嘴唇比我还红润。我们海边长大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长年累月吹着海风,皮肤难免又红又黑,他是例外,他是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男孩子。
2年前的今天晚上,他在南通某条不起眼的街道某个小屋里,事先用胶带把所有房间缝隙都封好,梳洗干净,喝了点酒,服下安眠药,在房间里点起了火炭,躺在床上静静结束了自己24岁的生命。
消息传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平安夜,整个家族都疯了,纷纷从温州、杭州赶到了南通,把已沉默冰冷的他接回了温州老家。
我没有去南通,也没有参加他的葬礼,但我的心碎了。
5年前他大学毕业前,曾经从他所在的城市绍兴来杭州找我,试图在杭州找一份工作。我曾安排他去朋友的公司面试过,希望他能留在杭州。后来,过程中的种种不如意,种种不合适,他还是回了老家,之后跟着他爸爸我小舅去了南通开店。
在他回去以后去世之前的3年时光里,我忙着生存,忙着奋斗,忙着创业,忙着爱情,忙着照顾送别病入膏肓的爸爸,唯独没有和他沟通、交流、谈心,除了逢年过节去舅舅家拜年会见到他,我印象中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3年前爸爸葬礼后的宴席上。
我不知道他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的内心经历过什么,不知道他曾经如何孤独绝望过?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和他交谈的最后一个人是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他心里最后挂念的人是谁?
这2年,偶尔想起他,我的心会隐隐作痛,常常自责:“如果当年我坚持帮他留在杭州,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模样?如果他回老家以后,我还常常和他联络、陪他聊天,他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在他离开之前,为了自助助人,我已经开始学习心理学,但我没有关心过他,更没有帮助到他。
那些年我的内心如此动荡:风雨中飘摇的事业,得到又失去的情感,悉心经营的爱好,突然生了重病的爸爸,接踵而来的挑战,我自顾都来不及,竟然无暇他顾。
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离开,默不作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至今我都不明白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是什么。
按说,他本来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孩之一:小舅妈当初生了2个女孩才有了他,怀他前曾多次虔诚地在观音菩萨面前祈求过,怀孕时曾东躲西藏过,还把其中1个女孩送人了。他从小唇红齿白,聪明伶俐,家里所有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优先给他,长大以后家人也早早为他准备了婚房,就等着他稳定以后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在重男轻女的温州老家,一切资源都会向他倾斜,他本来可以安然无恙地平安到老。
可是,如此艰难才来到人世的他,衣袖都不挥一下就不告而别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8000多个日夜,如此健康如此俊美,毫无预兆,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一声不吭不说一声再见就消失了。
他离开以后700多个日夜如流水般飞逝,除了为数不多几个亲人的心里,他在世上活过的痕迹已不多。
今晚,是他离去2周年的日子,人们在大街上懒洋洋地走着,或急匆匆地跑着,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希望,每个人都握紧自己的心事。
我走在冷飕飕的大街上,心里念着你,苦涩无言。
前几天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微信朋友在朋友圈指责我自恋,高高在上,自以为思想超脱,以为自己能帮助到别人。。。
她说我不懂弱者的心情,不明白每个人都在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战斗。
其实,她也不懂,我也在进行一场她不知道的战斗,有时候我会太过心切,以致用力过猛。
我明白我其实渺小得很,我有时候连自己的坏心情都拯救不了。但自你走后,我心里竟怀有这样的奢望:有生之年都要做一个明亮温暖的人,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让走不下去的人有勇气继续往前多走几步。
我不舍昼夜地分享那些我觉得能为生命增加一抹暖色的故事、知识、见识,想着也许如你一般的年轻人在某个时刻可能需要,我怕来不及。
我希望世间如你一般的年轻人,一个人在孤独绝望中挣扎的时候,能遇见更多如我一般的人,一句话语,一个眼神,一声呼唤,也许有用呢?我希望更多如你一般的人,有力量活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有时间数遍生命的公路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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