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空与北城,以星宿为名
一次侥幸的机会,我借取了生命,一场偶然的邂逅,要我去人间看一看。
(一)
闭上你的眼,来来往往,睁开你的眼,空空荡荡。说句话吧,脚下的路,曾经有一双腐臭化脓的脚,曾怎样匆匆地走过。
我猜想,早在很多年以前,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便有一颗星比我提前坠入世间,所以,为着寻他,我降生在八月的星空下,并且从此与孤独相伴。
最初的岁月里,我默默地从远方走来,指着天上的一颗星,告诉妈妈,那就是我自己。她久久地坐在石头上,告诉我,一定要相信自己已经踏上,并且会踏过这片土地。
而我,留长久的时间看夜空中的星星,也留长久的时间祭奠划过夜空后,转瞬即逝的流星。
每一次梦见有一种名叫流浪行星的星体,在宇宙中流浪,睁开眼看着空空荡荡的夜空,留下绚丽的色彩,原来,它真的回来过。
可你一定要记得,别在长满星星的夜空下久坐,也别用久别重逢的眼光看它,那不是谁的过去,也不是谁的往后。
(二)
当我熬过无数个季节,我就知道,在遥远的南方,真的有一种海鸟,把种子弃置在无边的海岸上,任它生根,任它发芽。
时光快要过完的时候,我不再依赖任何药物去拉近和这个世界的距离。
忘了多久以前,是谁说过:穿过岁月的街道,穿过不堪回首的期盼,回到从前,那里是天堂和地狱的交界,一连串的残像,在已没有情绪的地方被唤醒,那里埋着我最初的,最初的梦想。
而我的从前,一连串的残像,都生龙活现在每一个寂静无声的夜里。
还是不敢到喧嚣的人群那里去,还是像个另类,艰难地过着我最不想过的生活,还是有难受到让人作呕的孤独,从密密麻麻的梦里赶来,在午夜徘徊。
一连好几个晚上,梦见凶神恶煞的光头医生拿着刀追赶我,到没有人的荒郊那里,藏匿于破旧的寺院,然后,被我至亲的人出卖了我的去路,我不知道后来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只是每一次,都在极度恐惧中醒来,看着窗外的夜空,那里一片漆黑,空空如也。
很久以前,在我还处世未深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患有抑郁症、孤独症,害怕到人群那里去,而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我已经稀数忘却了。
后来慵懒,趴在午后的楼栏上,像守望昙花一样守望着快要萌芽的柳叶,怕倦怠的自己,走不完往后的春天,看不完一场又一场的新生。
再后来,在自己的阁楼上种满各类植物,在每一个空荡荡的日子里,陪着我慢慢地熬,熬过流年,也许一切就都不那么为难了。
有时候,走入混杂的人群中,太多的声响,却没有一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有时候想,也许真的,就像那一句:“而她就像尘埃,没入苍白的人海。”
(三)
而关于爱情,我不敢提,也不能提,他们说抑郁症患者因为体内缺少一种正常人的因素,所以不会怀孕,所以,爱与喜欢,这一生都与我无关,所以,什么干净地走在四月的微风里的少年,什么爱情,什么尘世间的幸福,都与我无关。
还有妈妈,对不起,我每一次看到两年的时间,白发生满头的你,都像有刀刃划破了靠近心脏的地方。
也许是太依赖妈妈了,每一次在梦里,只要出现妈妈,就都是我万般挽留后,她仍旧离开我去远方的场景。妈妈,如果平行宇宙真的存在,是不是那一个世界里的你,没有这个世界里的你那样爱我。
我有时候想,是不是那些年代的大雨,提前冲走了色彩斑斓的世界,所有我把黑白无色铭记地格外清楚。而在北方特有的浓雾中,踏过哪座山门去寻找根本就不存在的兰花草,想让怎样破旧的生活香味弥漫,已经葬在时光坟里,寻不到踪迹。
那些年代里,有特有的亲和力的那些哥哥姐姐们,后来是在哪一个剧本里逐渐生分,用不符合实境的台词议论我说,那个妹妹,多没出息。我不知道为人处世的方式究竟有多难,但我知道那些眼神里,都出卖着怎样的适者生存。
曾经在故乡的旧居前,用尽一整天的时间,听那些年迈的过来人津津乐道谁的曾经,谁的现在。我从来不知道他们以怎样的处世标准去衡量一个人的尘世之位,但我似乎感觉到,他们尊重的大多是有钱人,而曾经有一个有很好听的歌喉和很高尚的素质的穷人,被孤立在世俗门外以后,背对着阳光离开,被埋葬在偏远的山谷地带,下雨的时候,有带有泥土的洪水流过,天晴的时候,有大无畏的太阳暴晒,所以你看,连坟墓,都在诉说他的世俗之位。
昨天下午,天空突然失了晴朗,涌出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雷声在很远的地方炸响,想去故乡的屋后,准备满心欢喜地迎接一场暴风雨,让它洗涤我陈旧的心灵,还期待在那心灵的一角,再开出纯白无染的花,去粉饰下一个流年。
可我终究没去,是的,就像顾城说的一样,不喜欢种花的人,是害怕看见它们凋零。
我也一样,为了避免失望,我不敢再怀揣任何可能或者不可能的希望。
可是妈妈,我不想再要尘世的幸福了,那太累了,也太奢侈了。
也许时间是一座很好的疗养所,康复的日渐康复,苍老的慢慢苍老。
后来渐渐明白,人的梦想也会随着时间而变化的,就像我一样,很久以前,我的梦想是,在留给妈妈的遗书里写,等我走了,把我的骨灰撒到北海。我想,我活着的时候提的要求不奏效,死了以后,她也会千方百计地完成我最后的遗愿的。但是再后来,我就千方百计地尝试活着,努力迎合俗世活着,不为我自己,为了妈妈,她的一生,太孤独了,像个劣质悲剧。
后来,在小小的卧室的墙壁上,写满他们都读不懂的梵文,我自己也一知半解。想告诉妈妈:极乐国土,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极乐国土,有七宝石,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街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
那该很美吧,妈妈,该美好如我们最初涉及的那个世界。
(四)
可是有时候,尤其是在繁花遍地的人间四月天里,我也站在时光边缘,举棋不定,怕我离开以后,这个世界恰好迎来美好。
所以,死亡前的鸟,还和平常一样在青空中翱翔。
所以,永恒的灰烬,也会幻想,在某个空旷的清晨再次苏醒。
可寒冷放逐的冬天,太过漫长,冻死了太多新生的生灵,所以,我指责,抱怨,怒气冲天地背对着人间,在人间过活。
而他们,都熬过去了。
也许,这残酷污秽的剧本,还有冗长无边的台词,需要我滔滔不绝地说出口。
演完一场戏,在血色般的早晨与傍晚,守在哪一条来往之路中央,看大路上边走边衰老行人。这廉价的岁月,究竟是怎样的匆匆啊。
有很多时候,在微风拂过发梢的清晨,站在阳台上,闭上眼睛,等待日出时的温暖,可还是害怕没有人会相信永远。
或者,到拥挤的人群那里去,任脚步踢落街边的青苔,是否时光已真的不在。
可是,我还是记得,我来时的天空,繁星点缀,司命之神怎样欢愉地庆生。
有好多次,告诉自己,要相信蓝色,相信头顶的这片天空,相信海底的水,相信每一场货真价实的生命,可我并不知道路在哪里,我只知道脚在这里。
可是妈妈,我还是倦怠了去相信,只要抬头,就会看见头顶的这片天空。
妈妈,想和你说,一直以来,好像缺少点什么,我讨厌修复与重建,任何一种可能的生命。
妈妈,从今以后,走过天堂的人,不再会是衣冠楚楚。他们从来不知道,昨天离去的那个乞讨者,就是上帝。
两界边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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