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晚金伶儿要在茶楼唱大鼓书。是真的吗?”
“听说了。金伶儿可是新晋名角,我怎么会错过呢。那妮儿长得可标致了,声音也绝。你看,我把票都抢到了。一楼倒数第三排。”
“给我看看。倒数第三排?你能看得见吗?”
“看不见,听都值了。我可是连夜排队买的。能买到就不错了。你的票呢?”
“没呢。还天上飘着呢。你说得我心痒痒的。”
“那你快点去看看卖票处还剩下没?再晚些,角落都没法站。”
“好嘞!我这就去!”
茶楼前,两位老客蹲在那儿说着闲话。偏门那儿,“售罄”牌子开始被伙计拿出来,准备挂起。迟来的几个看客抓住牌子,急切小跑:“等等,我要一张今晚的票。”来者上气不接下气。
伙计摆摆手道:“客哎,不赶巧,您们来晚嘞。明儿记得赶早,我候着您们呐。”他一边扶起牌子,一边着手闭偏门板子,准备进去交账给掌柜,得以去茶楼忙活。
“行行好,通融一下,给我弄一个座呗。”其他看客散得差不多了,唯一位客人不死心道。
“您别为难小的了。别说座位,这连立墙根的站票都没有。”伙计摇头劝他。见看客有些丧气,伙计垂首悄声道:“别介。你要是真想听金伶儿唱书,搬板凳在门外听也一样。别说是小的说的。搬远点,别让掌柜瞅见。”
听罢,看客笑眯眯地走了。
票虽售罄,茶楼前的人未散去。许是大伙等不及夜至,都开始磨洋工地候在茶楼附近,等着看戏。
沿街典当行的老板娘孙太太站在二楼的看台上,晾晒被子许久。她摇曳着手中的大蒲扇恶狠狠地看着茶楼。昨儿,她盘问小厮知晓老头子最近开始迷这戏子金伶儿,不禁吃味儿。现在在楼上败火,没想到越扇越生火。她两手环抱自己,撑在晒台上,气呼呼的。那胖嘟嘟的肉铺在棉被上,如肥美的厚肉。翡翠镯子磕在软乎被垫上,被沿街的吆喝与车水淹没。大蒲扇重重地拍在棉絮上,弹出阵阵屑灰,落在路过的黄包车阿三的客人皮鞋上,是一片白。
拐角处,客人正要下车。看到鞋上的白屑,眉头挂成一道锁。他在马路牙子一站,一群擦鞋小子围上来,为他服务。还是三娃子手脚快,蹲在地上就是一阵搓。男客见他斜睨一笑。“行,就你了。”眼前,三娃子得意,背后尽是其他擦鞋匠的白眼。三娃子可管不了那么多。招待客人要紧。男客落座后,三娃子从座位下取出今日的报纸,给男客递上。男客满意一笑。“小瘪三,挺机灵的嘛。”
“哎!小的嘴笨,全靠大爷赏识。大爷,您是来看戏的吧。我知道今晚金伶儿登台,要在茶楼唱大鼓书。可热闹了。您那么尊贵,一定是捧场的。”三娃子麻利地擦拭着鞋子,如典当行的孙先生在擦宝贝。
“你小子哪是嘴笨?聪明得很。”男客挪开报纸,轻看三娃子几眼。三娃子心领神会,赶忙叫来缩在角落的妹妹。“大爷,我听说金伶儿特别喜欢玫瑰花。上次,北边大帅在竹板茶楼给她捧场送牡丹花。结果她人前收着,人后就扔了。你说,没送对花,金伶儿能多看你几眼吗?”男客放下报纸。
三娃子从妹妹手挎篮子里挑出一束玫瑰花给男客。“您看,这玫瑰花不就现成有了。”
男客扔下几个铜板,取走花道。“下次我还要你擦鞋。”看着手中的玫瑰,他想象着金伶儿多看几眼的神情,高兴地走向茶楼。身后,那个他不知名的擦鞋匠领着妹妹低头谢男客。接着,一群小鞋匠冲上来,对着三娃子猛揍。
此时,几十辆黄包车停在茶楼前,下来一群人。他们不约而同地走进茶楼,几个伙计迎上来看座。
面鼓未起,夹板未动。瓜子茶水已上,大戏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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