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歌
多少次,你又走进我的梦里,一如以前你还在的时候,那般真切地温柔地叫着弟弟。
多少次,我又来到你的坟前,有墓无碑。你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这里,躺在这寂寥的山林,躺在落满枯叶荒草丛生的小土堆下面。这么多年了,你孤单吗?姐。我记得你是一个爱热闹的人,爱跳爱笑。
16年了,关于你的一切,岁月没能使它模糊,反而在我脑海里如影片似的越放越清晰。
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当我身心疲累地走在村口,得知你意外离去的消息,我蒙了,被这命运的突然一棍,打蒙了。我怔在当场,头晕目弦痛彻心扉。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完村口到家的这段路的。我只记得,很远的地方我就听见大伯大妈嚎哭的声音。
我不敢去你家,虽然只有几步路。我把自己关在房里,趴在床上哭,却又不敢大声地哭出来,像一只受伤的兽,抽噎着,颤抖着,那种痛,姐,你能体会吗?
等我去你家时,大家都在,家中一片凄然。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只是一个冰凉的瓷瓶。往昔青春美好的躯体和容颜都已化作灰尘,委身在一个冰凉的小小的瓶的世界里。
我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
从大家凄凄的的话语中,我才明白,你是多么傻!为了爱情,为了一个欺骗你的薄情寡义的男人,从楼顶一跃而下,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是那样的决绝。
我无法想象你当时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才选择纵身一跃。你走得那样决绝,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姐,我不是责备你,我也不忍心责备你。但是,你知道,你走后,留给爱你的人的是什么?
不用说大伯大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与苦,单就我而言,我的苦与痛何曾少过?你走后,还有一百二十来天就是高考,就是那黑色七月。在那些日子里,我整日整日地发呆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晚上全是你的影子,高考的压力和内心的悲伤把我折磨的单薄如纸,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可我还是止不住地想你。
姐,我记得你只比我大一岁,我们小学同级同班,还记得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欢闹的情景吗?到了初中,我们虽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时时见面。还记得在下雨天,在周末,我们撑着花纸伞,你穿着红雨靴我穿着黑雨靴,一起背着沉沉的书包,故意用脚踩在草地上,让草地上水珠四处飞溅,我们哗啦哗啦地往学校赶着,笑声撒满一路。
姐,你还记得,刚上初一,刚到学校,我不会洗衣服,用脚踩衣服,你看见了,不由分说地抢过去,洗得干干净净。
我还记得,就在你离世的前几个月,你还从打工的地方回来过一次,你那时精神状态很好,高挑的身材,穿着花衣裳,白白的皮肤,黑亮的眼睛,烫着微卷的头发,时尚、靓丽。你的手腕上还带着块漂亮的女式手表,问我,好看吗?
我说,好看。
你说,好看的话,下次也给我买块漂亮的手表,叫我好好读书,作为读书的奖励。你还说到了在外面打工是如何地累和苦,如何地辛和酸,我认真地点头。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在暮色里,你才跨出门槛回家。只是没想到,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如果我知道你跨出那道门槛,再也回不来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跨出那道门槛,一定!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迟了。
你那一跃,我们从此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
我现在能做什么呢?我能做的也不过是每当清明时节,把你的坟前坟头打扫干净,多采摘一些绚烂的迎春花插在你的坟头,让你看起来漂亮一些,我记得你是最爱漂亮的。
我的好姐姐,你20岁的年华没有读过多少书,却吃过不少苦,遭过不少罪,没有享过一天福。这美丽烟火人世,你还没来得及看几眼,就急匆匆地离开了,你走得那样仓促,那样悲凉。每念至此,我就心如刀绞。你不知道,你这个孱弱、忧郁、自卑的弟弟,在那段仓惶的青春里,是多么需要一个姐姐的关爱与照顾。
我的好姐姐,你走后,我连笑起来都不快乐。别人都说我有点冷,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是他们怎么能体会,一个失去至亲姐姐的人儿,内心是如何的悲与苦。
年岁渐长,原以为时间是抹平伤口的良药,原以为生活的风霜能让我的心结茧变厚,原以为我能把你忘却,在生活的庸碌中。可是我错了,错了。在某时某刻,在清晨或黄昏在白天或夜里,我的心中总会想着你,我的脑海总会浮现你的面容,一如以前那般温柔亲切。
昨夜,你又闯入我的梦里。我一夜无眠,恍惚间,我又是哭又是笑的。早晨起床,望着镜中的自己,形体枯槁,面容憔悴。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是我心头最温的柔,最痛的苦,最悲的伤,莫复如是…莫复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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