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恢复后体力,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饥饿感。
在过去一星期里,我们没有一顿吃的满足。下午的乱斗足以让人肚皮贴脊梁骨。胃袋震动的声音在人群里此起彼伏。凌薇见我一副耷拉着脑袋的苦脸样,偷偷笑出声来。
“还幸灾乐祸啊你。”我咬牙切齿地掐她脸蛋。“当心我把你吃了。”
“威化饼没有啦?”
“撑不过第二天。”
“就知道你会这样。”凌薇伸了伸胳膊,从我怀里钻出来,在衣袋里翻找。
“森雨离开以前,把她所有的钱给了我。”凌薇向大家说道。“我一分钱也没用,打算等她回来后还给她……听说附近有家深夜烤吧,现在这么晚了,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森雨,要不带大家——”
凌薇转头看我的时候,我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为什么……
不早点说?”
“喔——”
人群爆发出一片哀怨声。像一个个刑期到头的小囚徒解放松懈,头往后靠着泄气了。我一把揽过凌薇的脖颈,在她脑袋上碾转拳头作惩罚。
“好啦,痛!……你哭丧个脸这么可爱,我多看一会儿嘛……”她反倒委屈。“别生气啦。”
“森雨,她真是你的女朋友?”有人看向凌薇,咽了口唾沫。
“是。”我无奈道。
“天天带着偶像包袱,在我面前恶作剧的女朋友。”
“爱恶作剧的女朋友?”凌薇歪着头,望向我。忽然又笑了:
“我想是的。”
……
三十五个孩子来到烤吧的时候,窄小的门铺就被熙熙攘攘挤满了。看见食物,我们立即从不安和恐惧的阴影脱出,一桌桌围起来的孩子,像极了乐呵呵的同学聚会。就在我望着大家出神时,凌薇用胳膊肘顶了顶我。
“怎么啦,储蓄狂。今天破费啦?”
“……”
“好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看,这是什么?”
凌薇从桌底下提出什么——那是一瓶啤酒,被她拿在手里,在我眼前晃了晃。“不用担心,这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吃烧烤怎么能少了这个呢?刘森雨,是不是挺怀念的呀……”
我看着凌薇,忽然心乱。扭过头去。
“我刚戒酒。”
“放心,你喝不了多少,这是和大家一起分的。”
“不不,不用了。花你们钱多,森雨跟嫂子喝。”
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也不知是礼节还是调侃。烤吧里一阵哄堂大笑,许多视线朝我们投来。两人顿时满脸通红。我愣住了——现在的我和凌薇,正手挽手坐在一起,身边所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但看向我们的目光,却那样友好,那样包含祝福,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将会是我这一生极为珍贵的回忆吧。想到这里,我的鼻头发酸。
“既然是这样,我们就不客套啦。森雨,干杯!”
凌薇开瓶斟酒的手法异常娴熟。她往我手里塞上,接近溢满的,很有重量。
凌薇朝我举杯。
“刘森雨。”
“嗯……我在!”
“没人能把你从我这夺走,是这样吧。”
我因她忽然爱腻的话不知所措,说不出什么,只是用力点点头。
“因为你是刘森雨,我是凌薇。”她说。“森雨不会离开凌薇,只要森雨不离开,凌薇就不会让森雨走。”
说完,她飞快地酒杯互碰,仰起头一饮而尽。不等我阻止,她转身再倒,
“森雨。”
她再次看向我,表情却凝重了。
“人的痛苦到达极点,走投无路,都会选择放弃吧。
有的人放弃生命。
有的人放弃枷锁。
这是可以原谅的吧——是这样吧。”
“……凌薇?”
“因为我们别无选择啊!”凌薇忽然靠近我,揪住我的衣领,手颤抖着。她有哭腔了。
“……”
我呆愕地站着。头脑空白。
我第一次感到听不懂她说的话。只知道她一定有了心事。
——是啊,从前的凌薇从不喝酒,今天却连着两杯下肚。我开始骂自己的迟钝,骂自己因忘乎所以疏忽。却不知从何弥补。
“凌…凌薇,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
“那,我们到外面去说……怎么样。”
狱火后的幸福,幸福后的堕落。一座座山下滑又上坡,还没到尽头。
“……
好。”凌薇低声。“不过,
你先喝几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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