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蓝颜（四）

红颜，蓝颜（四）

欧阳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十多年以前，在一片热闹的锣鼓声中，在乡邻们羡慕的眼神里，欧阳成为了他们村，头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

接过父亲手里薄薄的一叠儿皱皱巴巴的钱，欧阳走出了，那个养育了自己十八年的贫瘠的山村。自那以后欧阳就再也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凭着一股子韧劲，和山里孩子极尽吃苦的品质，欧阳后来在大学里的所有费用，都是他一分分打零工挣到的。

到了大三，欧阳又利用闲暇的时间写起了文章，执着地一次次投到各个报刊，杂志上，慢慢地，这项投入也有了回报，每个月欧阳都会收到，由各个杂志社寄来，足以养活他自己的稿费，欧阳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毕业后，有了文凭，有了这些成绩，欧阳顺利地被市里这所重中之重的重点高中录用了。

当然，欧阳的工作干得自然是没话说，他教过去的好多学生都陆续考入了全国各大名校，为此，欧阳一度名声大振，教育局几次想把他调去，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别人都想不明白，那可是别人打着灯笼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好事，这个书呆子居然给拒绝了，可只有欧阳自己明白，以他的个性是不适合做官的，就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地做个“教书匠”，倒更适合他自己。因此，这样的一位“教书匠”，在学校里说句话，自然就有了一定的份量。

慧眼识英才的老丈人，是从教育局干到退休的。对于青年才俊的欧阳毅，丈人钟国良自然喜欢的不得了，于是在做通夫人的工作以后，农村出生的欧阳毅，便成了教育局局长钟国良的乘龙快婿。当然欧阳也是不负众望，工作干的风生水起，可欧阳的这点儿自信在从小长在大城市，家境优越，同样受过良好教育的妻子面前，却是那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在妻子面前，更多的时候暴露出来的，是在妻子看来早已渗透到他血液里原生的粗陋和农民意识，这点让他很沮丧。尽管妻子并没有明确地说出来，可从妻子不时嫌恶的眼神里，欧阳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

妻子总嫌他不够讲卫生，打从女儿出生以后，他们之间甚至就连夫妻之间那点事儿，也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更多的时候几乎是央求着才能勉强有一次，这让欧阳的自尊心屡屡受挫。

欧阳深知妻子不喜欢过夫妻生活，也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可是，这世上的事几乎都是越是压抑，越要反抗，深埋在欧阳身体里的欲望就如同一股强劲的暗流，一旦有机会就会以一种磅礴的气势喷涌而出，而劲头越是大，每当遭到拒绝就越是让欧阳愤怒地几近想要咆哮，当然，这样的情绪在欧阳的极力克制下，所能达到的程度楚娴远远没有意识到，她甚至觉得丈夫的郁郁寡欢，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庸人自扰。

结婚已经十三年了，可自己在山东的父母家，妻子也仅仅是去过一次，还是在结婚后第一个春节，而那次回家留给欧阳的记忆，更多的是心疼和懊悔，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欧阳点燃了一只香烟，深吸了一口，蓦然，那年回老家的情景清晰地在欧阳的脑海里回放了出来。

那年春节，欧阳带着已有五个月身孕的妻子，坐了火车坐汽车，一路颠簸，终于赶在年三十下午到了欧阳阔别已久的老家――山东沂南县柳树湾村。那天的雪下的很大，兴冲冲的欧阳一进村，内心就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感冲击着，家家屋顶上的袅袅炊烟，空气里弥漫着的浓浓的炖肉，蒸豆包儿的年味儿，家乡的这一切，似乎都在敞开胸怀热腾腾地迎接他――这个远方来的游子。

欧阳一路走一路热情地跟乡邻打着招呼，远远地就看到了正在自家院门前，忙着贴春联的父亲和小妹。

“小靖！”欧阳叫了一声

“哥！是哥回来了”那个叫小靖的女孩，扔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脸庞因为喜悦看上去是那么得红润，

“这就是我嫂子吧？”

“真好看！”小靖高兴地看着楚娴，楚娴看着我，莞尔一笑，

“都回来了？”父亲这时也过来了，

“快叫爸！”欧阳看着楚娴连忙说：

“爸！”楚娴有点不习惯，看看欧阳羞涩地笑着低下了头，

“回来就好，就等你们呢！”，欧阳看着父亲一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

“还愣着干啥？快进屋！这外面冷得”一边说着，父亲一边朝屋里高声喊到：“老伴儿，快出来看，看看谁来了！”

“妈！”欧阳撩起厚厚的棉门帘叫着母亲，

“小毅回来了！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两天见天儿地盼着你们呢！”母亲笑盈盈地看看欧阳，又看看楚娴，

“妈！”楚娴赶紧叫了母亲

“唉！”母亲高兴地大声应着，

“这是有了吗？”母亲躬下身子，小心地摸了摸楚娴的肚子，高兴地问我，显然母亲看出了楚娴已有身孕，

“嗯嗯，已经五个月了”我看着母亲使劲点着头，

“这傻儿子，媳妇怀孕了还走这么远的路，也不怕给累着了，赶紧脱鞋先上炕！”母亲一边幸福地数落欧阳，一边忙着把媳妇让到了热乎乎的炕上。

年夜饭准备的异常丰盛，有卤牛肉、四喜丸子、炖老母鸡、白菜炖肉再配上母亲腌制的清爽可口的香椿芽，吃再多肉都不怕腻，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下来吃起了年夜饭。欧阳拿起一块热乎乎的大饼递给了楚娴，父母二人也忙着要给儿媳妇夹菜，欧阳心里清楚楚娴有洁癖，拦着父母赶紧说道：“爸、妈，让她想吃什么自己夹”，“那哪儿行呢，看着那么瘦，得多吃，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母亲说着，已经把大大一个丸子夹到了楚娴的碗里，楚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好求助似地望向了欧阳，欧阳忙把楚娴碗里的丸子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妈！她不爱吃丸子，”欧阳说，

“哦，”母亲迟疑了一下，

“那就吃个鸡腿”，说着母亲又夹了鸡腿，起身准备再次放到楚娴的碗里，楚娴慌忙端起碗往后挪了挪身子，母亲诧异地举着那个鸡腿，僵在了那儿，气氛忽然凝固了……

“她不怎么吃肉，我来”，欧阳接过了那个鸡腿，想要极力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母亲似乎忽然明白了，讪讪地坐下，什么也没再说。

“老太婆！孩子们爱吃什么，让他们自己夹，快吃吧！要不菜都该凉了！”

父亲打着圆场，楚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低头吃起了饭。而母亲一整晚都没再怎么说话，大年夜热腾腾的气氛就这样一下凉了下来，年夜饭吃得索然无味，欧阳的心里百转千回。

第二天午后，妻子去了堂屋后院的茅厕方便，午睡后尚未完全清醒的父亲内急也去了后院，正在方便的楚娴，对于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公爹，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啊！”地发出了一声响彻屋顶得惊叫，慌乱的父亲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堂屋，母亲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连责怪着老头子，

“都多大岁数了，你咋还那么毛糙呢？明明知道孩子们来了，你总该注意点吧！你个死老头子！”，父亲手足无措地在地上来回转圈，末了，一声未吭地回到自己屋里歇下了。

再次出现的状况，让原本打算待到初五再回的欧阳，在大年初二就匆忙走了。他永远也忘不了，母亲送他们出门时一再的叮嘱和那长久地定格在记忆里瘦小的身影，而自责的父亲那天始终没有现身。

而今，吃了一辈子苦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了，而这个曾经让他们引以为荣的儿子，最终，也没能让他们享受到该有的天伦之乐，欧阳的心里确实不是个滋味儿。

于是，更多的时候欧阳便把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带给他的压抑和烦闷写进了自己的故事里，而在故事里的自己是鲜活的，洒脱的，也是幸福的……

（未完待续……）

【无戒90天成长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