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是个独立的完整的故事。关于“我”年轻时候一次创业的失败。
那时候,“我”向往的是别处的生活,例如在布拉格。大城市里有很多方面能满足一个年轻女人的欲望。当然,在那个时代,满足她的主要是商店和橱窗。一见到这个说法就知道后面创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我”做了一个“背叛小城”的决定,在布拉格商圈开了一家化妆品店。
每个经历过创业的人都知道,做出创业的决定必然背叛了另一些事情,例如稳稳当当的收入、一日三餐看电视的家常生活、或是和朋友们厮混的时间,等等。既然知道“背叛”,为什么还去做呢?必是有个更强烈的愿望要实现,我就不说“梦想”了,是愿望就足够了。
“我”是想实现一个居住在布拉格,有自己的生意,拥有财富和名声的愿望。来自小城的“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定代价,例如与丈夫的分离,独自躺在出租屋里做各种美梦……
当然,这次创业两个月就失败了。地段不好,商品过时,两个原因完全足够了。然后债主们上门了。
“后来我开始感到这些美丽馨香的东西,原来具有相反的意义,所有这些曾经承诺给我带来幸福的东西,不仅将离我而去,而且要让我这个曾想自立的人将因失败而愈加依赖于人。”
这话的后半截才是问题所在。很多独自创业的人,是清楚明白地知道,失败之后等待自己的一定是家人的那句“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样的话语比外人的嘲笑有更大的杀伤力。看来,创业者的命运都相似啊。
丈夫弗朗茨的态度有点意思。从一开始就不支持,不反对,不参与,几乎每天开车去看她,站在街对面的拐角处看她,直到晚上商店打烊,陪她走回出租屋,然后离去。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回来的。果然。“我跪在弗朗茨面前投降了,不管他开恩不开恩”。反应是:微笑,安慰,再三安慰,她不再哭泣时他才开怀大笑……然后想法子替她还债。——依旧是个好家长,不是吗?
这是个笑话吗?不,这是寻常夫妻,寻常情节。作者对普通人的生活刻画得细腻又带着同情。
这个创业小插曲,完全独立成篇也是可以的,删去它,似乎对整本书也没有什么影响。后面还会说到,“我”成为业余演员,经常外出去彩排——这仍然是一种“背叛”吧?然而在书的后半部分,化妆品的滞销商品还频频出场一直到剧终,所以这场“背叛”还是有着重要地位的。它就像定下了一个基调,“我”的人生乐曲里面一直都在的调子,小城的出身,家庭的羁绊,活在众人的目光里,跟不上潮流,或者对潮流有逆反心理——这个“我”的形象因此而丰满起来。
又想起伍尔芙说的,写作的女人,需要拥有自己的一个房间。在她们的时代,其实谈何容易啊。妇女就业率的提高是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事了。
在小说《海狼》里,小艇上坐着一群男人和一个女人,当女人说自己是作家,每年可以收入四百英镑(数字记不确切了)的时候,男人们对此肃然起敬,因为他们大部分是水手,还没她赚得多呢。
鲁迅的演讲《当娜拉走后会怎样》是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事了,到今天都还影响着中国社会,不知幸欤不幸?
又有网络数据显示,当今女性就业率世界第一的,是中国。其中一个分项是“已婚妇女就业率”,世界第一的,仍是中国。
感觉其实是有经济实力才有话语权。财务自由度才是护身符,不管未婚还是已婚。
以前和老猫闲聊,说起婚庆风俗里的“脱奶钱”。婚礼那天,新郎要給丈母娘一个大红包,丰俭由人,但一般不能数目过小,这就叫“脱奶钱”。其来历,是旧时代女人毫无现金收入,要女儿出嫁的时候留点钱来傍身的。以前这个红包,几乎相当于抚养费,而随着时代发展,这个红包只保留了象征意义。
娜拉出走后怎样,其实鲁迅先生早有提示,就像马克思一样,尖锐地指出“It's money, stupid!” 在商品经济社会里,金钱就是实力,可一点儿没错。可是事情又远非如此简单:在传统文化更强势的乡村,任是一个作为家庭经济支柱的女人,也无法在宴席上像男子一样就座……
于是,娜拉们走出乡村,走出小镇,走向城市,走向至少不那么传统强势的环境,只是,之后又怎样?
我就无法想象,如果小城里这对夫妻把角色倒置,会是怎样的喜剧。“我”做了啤酒厂经理,而弗朗茨去当业余演员?他会不会爱上布拉格的酒吧、咖啡馆、夜总会,再也不想回到小城那安静的家呢?其实完全有可能的……
必须有物质条件爱才有所附丽前期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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