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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文)(已被HX)
音译时:汉字本意造成的心态投射空间
(2)一个译名引发的小资遐想
很多人去咖啡店时,都喜欢点一种名为“卡布奇诺”的咖啡。这种咖啡是由浓缩咖啡(espresso)与浓稠的热牛奶混合在一起之后,在顶部加上一层厚厚的泡沫奶盖,并撒上少许肉桂粉或巧克力粉制成,仿佛给浅棕色的牛奶咖啡戴上了一顶用奶沫制成的帽子,喝起来味道浓郁,口感绵密。其名称“卡布奇诺”虽是音译,听上去也是“洋味十足”,充满“意大利气息”。所有这些特点,使许多人其趋之若鹜,并以能够用带有些许“意大利味”的方式,准确读出其发音为荣。
诸如“卡布奇诺”这样,以浓缩咖啡为基底,牛奶、香草糖浆、焦糖等简单原料为辅料的“意式咖啡”,在全球范围内正逐渐成为中产白领阶层不可或缺的生活组成部分。以英国为例,早在2001年,咖啡便已经取代茶,成为人们日常消费的主要热饮。而在2003年,拿铁咖啡则取代了曾作为英国重工业工人标志性饮品的纽卡斯尔棕色麦酒(Newcastle Brown Ale),成为计算消费者价格指数(cpi)的一篮子商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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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作为“意式咖啡”配料基底的浓缩咖啡(espresso),本来是意大利城市化、工业化进程中的产物,由零散的、以家庭为单位运营的个体户小咖啡馆,通过操作简便、制作快捷、成本低廉的浓缩咖啡机,在带有行业保护目的的限价政策下,向新兴的意大利城市工人阶级售卖,并以低廉的价格,浓烈的味道、花式的配方和浓郁的咖啡因含量,迅速成为被此类劳动人民所青睐的休闲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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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意式咖啡”更是随着意大利移民在英美餐饮界的打拼,迅速随着逐渐成为高端潮流的意大利饮食,摇身一变成为高档饮品,并以快速的制售节奏、简便统一的工艺流程、成本低廉的花式口味等特点,迅速被以星巴克为代表的美国连锁商业模式所相中,在全球化资本主义的包装、裹挟下,得以冲向世界,成功逆袭,成为全世界中产阶级与商务人士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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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卡布奇诺”所属的“意式咖啡”,在本质上是一种意大利城市工人阶级的便宜饮品,与小资精致生活可以说毫无关联,那么“卡布奇诺(cappuccino)”在意大利语中的本义又是什么呢?
其实,“cappuccino”来源于拉丁语单词“Caputium”,意为“兜帽”。意大利语中,这个单词被稍作变形,并在词尾添加表示“小”的后缀“-ino”,进而得到“cappuccino”一词,意思是“小兜帽”,用来描述卡布奇诺咖啡最为明显的特征——如同兜帽形状的泡沫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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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读到这里,细心的读者朋友可能会问:带有兜帽的运动衫(hoodie)不是诞生于1930年代的美国吗?怎么就成了意大利咖啡的命名灵感呢?其实这是因为,此兜帽非彼兜帽:“cappuccino”所指的兜帽,并不是兜帽运动衫,而是发源于意大利中部马尔凯(Marche)地区的天主教方济嘉布遣会僧侣(Capuchins),为表明自己的苦行隐修身份,而穿着的一种带兜帽的褐色长袍,其颜色恰好与卡布奇诺咖啡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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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cappuccino”究其本意,指的是“奶盖形状像布遣会僧侣长袍的兜帽,颜色像布遣会僧侣长袍的褐色”那样的牛奶咖啡。简略一下的话,可以叫做“僧帽咖啡”,或者“奶盖咖啡”。其原型僧侣所践行的朴素、隐居生活,可以说与“小资情调”没有半点关系,甚至恰好相反。
那么,为什么“卡布奇诺”这一译名,会给人以“洋味十足”、“精致小资”之感呢?这是由于,就像上文中所提到的那样,汉字在本质上是一种表意为主,表音为辅的文字符号,兼具表义和表音双重功能,汉字的这一特性,使得国人在用汉字翻译外来语时,存在一定的心态投射空间,极易在正负两个维度代入自身情感。这种情感在负面维度上,就是上文中所提到的“律劳卑事件”,而在正面维度上,就是我们今天所讨论的“卡布奇诺”咖啡。
当年的翻译者,恐怕在翻译时并没有深究“cappuccino”的本义,仅仅通过对其发音特征的总结,选取几个字形美观、寓意良好、朗朗上口,但组合起来并不具有实际意义的汉字,将其音译为“卡布奇诺”,以此传递和构建对西餐的所谓“浪漫联想”,却全然不觉已经背离该词本义的事实,令人在哭笑不得之余,又觉得有些无可奈何:如果将该词直译,翻作“僧帽咖啡”或类似词汇,往往会因为中西方的文化差异,使读者不知所云。如果用汉字逐个音译,则又难以避免地会走上情感代入的老路,翻译尺度非常难以把握,极易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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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使用表意字母的西方语言,在转写外来语时,就显得客观、简便许多,只需依照发音,选取近似的字母予以对照、组合即可。对于同属印欧语系、共用拉丁字母的意大利语与英语来说,甚至不需要翻译,直接将该词照原样“挪用”过来便是,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翻译者投射自身心态的空间。英美人士即使不了解“cappuccino”的本义,也多半会将其视作一个意大利语词汇,而不会将其过分浪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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