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冰凉,草木含霜,在这个被缅怀浸透的傍晚,让我用这哀伤苦涩的泪水,用这蘸着泪水写成的文章祭奠我逝世多年的的外公,祭奠我们已经流逝的温馨时光!
人生是一列缓缓行驶的火车,鸣着汽笛,喷吐着白雾,承载着我们短暂平凡的一生,吼叫着驶向岁月深处,直至走到人生的终点,这是一趟单程旅行的列车,永远不会发售返程的车票,没有重复的站点,它穿越着风雪中的荒野,行驶在雷电交加的山谷,经历着人生的艰苦曲折,苦难落寞,煎熬着不同的人,不同的生灵,不同命运下的旅行者将要面对的坦途与坎坷。在我们的生命和人生中,一些人注定会很重要,一些人注定会在我们的心中留有重要的位置。那就是爱你关怀你的亲人,那就是缘分把我们聚集在一起的人,我们深深地、深深地怀念他们,怀念在一起的温馨时刻,即使他们去了我们最终都要去的天堂!
有的时候,我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上,望着外面转瞬即逝的原野,听着轰轰隆隆前进的车轮声,内心有着无比的伤感。时光飞逝,永不停歇,朝花夕拾,最后捧在手中的尽是那凋零、枯萎。亲人们就是自己这趟车上的旅客,有的还未来得及长久的亲呢、贴近就匆匆的下车而去,只留下泪水模糊的背影。永远再无相见的机会,山依然,水依旧,却不能再握住他那长满老茧的双手!
外公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他是一位多么慈祥而勤劳的老人,说他慈祥,在我幼小的记忆中,他从未对谁发过脾气,见谁都是一脸忠厚的笑容,秋冬季节,总是在头上系着白羊肚手巾,好像黄土高坡的羊倌。夏季的时候,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汗衫,由于时间久远,白色褪成了土黄,上面还有几个小洞。外公一生勤劳,年轻时就守着土地终日劳作,他是农民没有文化,却对土地有着极深的感情,每一处墙角,每一处田边,他都铲得平平整整;每一根野草,每一株藤蔓,他都薅得干干净净,即使到了临终时的前几日,他还在南山脚下开垦着荒地,种些红薯、芝麻之类的作物。
兄妹几个都是他精心呵护的小苗,他用那因为劳累而佝偻的身躯,为我们遮风挡雨,极尽关爱!虽然他已经离开我们多年,但是他的容貌依稀还在眼前,笑声还在耳边,空气里还弥漫着他那熟悉的气息,一根老拐杖上还有我担心他滑倒,在根上层层缠绕的胶布,堂屋的老柜子上还放着留有他余温的大蒲扇,虽然扇叶已经斑驳,但是我仍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风,我就是在外公的扇下,度过了一个个炎热的夏天。“铛,铛”老式挂钟的响声惊醒了我的回忆,唉,外公的生命早已远离,融进了他辛苦劳作一生、深深眷恋着的土地;化作了我们一腔浓浓的思念,化作了我们没有来得及报恩的遗憾,化作了我们痛彻心扉的潺潺泪水!
这是一场迟来的秋雨,暮色苍茫的北山下是外公外婆安息的地方!五百里太行山,草枯叶落,田野间尽是哀寥的颜色。冷风席卷着残叶,在外公的坟茔上逡巡飞舞,久久不肯散去,好像在听着他老人家讲述着过去的事情……
在我初有记忆之时,外公就是那种苍老的模样,好像从来没有年轻过。现在想想也是,慈祥的他在七十四岁离开我们的时候,自己才刚满二十。如此算来,七八岁的我能记事儿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已经五六十岁了吧。笔写到这里,我忽然悲从心生,人这一辈子都有件让你至悲至喜之事,外公疼爱,开心事无数,不胜枚举;但是最让我伤心之事,就是众亲戚在堂屋给他老人家入殓之时,本家亲人的喊声:“爷,躲钉了”,然后就是那击碎人心的钉棺木的锤声,顷刻,悲声四起,天也落泪!这是我听到的最恐惧的声音,一声声重击宣告了与外公的阴阳相隔,一声声重击提醒自己再见只能在那虚缈的梦中!在他将要离去的最后几日里,我一直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那布满老茧的手心如硬壳般坚硬,那是他劳作一生的印迹,他的脉搏跳得强劲有力,心脏在最后时刻还在与死亡抗争。外公患的是脑出血,如果是在今天,先进的医疗技术还能挽救他几年的生命。外公啊,哪怕您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只要人在,我们还能陪在你身边,还能喊外公,还能尽最后的孝道,还能每日与您见面。唉,人生呢,你为何如此短暂?命运呢,你为百变桀乖?孙欲孝而亲不在,只留下悲泣涕涟涟,满腹遗憾恨苍天!
外公一去悲落日,邻里含泪送终去。七十四载沧桑路,此时别后难孝亲!
豫北山区,有的是高山峻岭,魏巍太行,横跨晋豫。我们的小山村,就在它的襁褓之中,村北坡孱,村南坡陡,一道道山梁,一条条沟壑,冬季草木晦暗,到了春季就泼墨般染绿了群山。
八十年代初,我们大队(那个时候还没有村的称号)还是集体合作化,人们还在跌跌撞撞的跟着社会主义步子前进,队里办公楼顶的大喇叭播放着威武雄壮的红色歌曲,人们成群结队的举着红旗,背着农具上工了。外公背着羊铲来到后街土崖下的窑洞,推开篱笆门,领头的老羯羊就冲了出来,后面花的、黑的、大的、小的一大群羊就“咩咩”叫着,鱼贯的跟了出来。羊群沿着东街走着,又拐到满圈的房后,顺着石头铺就的、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山了!
有时我也跟在他的身后,提着个小袋子,里面放着水壶和馍,馍有两种,白馍和黄馍,妈妈在我出门时叮嘱,外公年龄大了,牙不好要吃白馍,黄馍等我玩累了再吃。外公疼我,在山上休息时,白馍总是塞进了我的嘴里,他却边喝水边使劲嚼着发硬的黄馍。外公有一个大号的、土黄色的牛皮伞,用博爱清化竹子做的龙骨,撑起来好像一座小帐篷。阳光强烈或下雨时,我就钻到下面,背依着山石,拿着两只蜗牛壳子顶架。外公拿起长长的羊铲,铲起荆棘旁一颗石子,扬起铲子,准确的打在离开羊群的小花身边,它赶紧“咩咩”叫着,跳下岩石,回到群里面!我对外公这一手羊铲飞石的功夫羡慕不已,无奈自己还没有羊铲的一半高,也就想想罢了!
外公勤劳朴实,总不愿端坐在家中养老。我们姊妹五个,除了我和小妹还在上学,大姐、二姐和哥哥已经下地劳动了。那个时候,集体解散,土地分给了农民,重新拥有了土地的人们干劲十足,不但把份内的庄稼饲弄的井井有条,还四处开垦荒地。
每天吃过早饭,外公就扛着那柄磨得明晃晃的撅头来到南坡根。半山腰上,有一条六、七十年代修的渠道,绵延几十公里,源头在纸房沟水库。后来,年久失修就荒废掉了,那时的我,光知道翻石头抓蝎子,玩累了就看着外公干活。一块略倾的田地,南高北低,有十来米宽,上百米长的田地,是外公用撅头一下又一下锄出来的,遇到荆棘疙瘩,根深顽固的,他就得挖得很深才能刨出来,汗水湿透了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干活累了的时候,他就放下撅头,蹲在地里,捡拾着地里的浆石,边拾边说:“红,别费气,就在地头耍吧!唉,如今想起来啊,自己是多么的不懂事,不但不干活,还让老人家为我担心!
一九八七年夏天,我升入了初中。学校就在我们村里,不需要住校,但是晨读须起早。凌晨五点半跑步,外公四点半就要起床给我们(还有嫂子的妹妹)做饭。冬季天冷,我赖在被窝里不起来,还让他在煤火上反烤着棉袄,熏热了才起床。八十年代的豫北山区,全球热效应还没有波及到,中国南北方温度差异明显,冬季极冷,夏天并不特别热。不像现在,既感受不到春秋两个季节的存在,也对冬季南方大雪飘飘,北方旭日高照的怪状不得其解。那时候的冬天好冷啊,家里又没有暖气,谁不想在温暖的热被窝里躺着,外公常常在冬寒料峭的半夜起床为我做饭,难道他就不冷吗?冬夜漫长寒冷,夏天却蚊虫繁多,年幼之时,总是躺在外公的腋下,在老人家不紧不慢的扇下酣然入睡,稍有停顿,就吱唔呓语,扇风便倏然又起。那时候的我只想着自己在习习的凉风下懒睡,却不知道外公在胳膊的酸痛中,又度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午后!
唉,时光荏苒,纵然追赶,也跟不上它的匆匆脚步;岁月无情,即使悲痛,也寻不回昔日外公的怜爱之情。如今想起来,昨日自己是懵懂无知,只顾嬉戏,哪懂感恩,现在蒙佛召唤,忽然觉悟,但外公已不在,唯有以潺潺泪水冲洗记忆,来怀念他老人家了!来感恩他老人家了!
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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