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

“要是世界上的所有女孩子都穿超短裙该多好。”强哥若有所思地猛吸了一口烟，神情怅然，怔怔地打量操场上来往的女孩子。

“是不是太让人为难了些？”我怀揣袖珍读物，坐在学校废弃的破旧亭子里，用没显露任何感兴趣的语调回答。

强哥现在背靠柱子，没完没了地抽着烟，每个星期四的这个时间他必定在这个废旧亭子里消磨时光。

“哪里。“淡淡的烟雾缭绕在强哥的周围，他神情散漫地望着前方，突然提高音调，煞有介事地说：”是学校抑制了我们的欲望，漂亮的女孩子就应该在最美的时光里展现她们的性感才对。“

“性感？。”我抬起头，目光游移在不远处来去匆匆的女同学身上，想找到强哥所说的性感女孩。

“我就觉得严落落不错。”

于是我开始想象严落落穿超短裙的景致，没过一会儿，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哪里。“我学着他的口气回答：”她那叫动人。“

强哥听后若有所思地抬起夹着烟的手，缓缓地放到嘴边，浅浅地吸了一口，好久才听见他吐出一句：“妙。”旋即露出满意的笑容。

动人的严落落是我的前桌，乌黑的短发和苗条的背，还有唱歌一样的说话声。

“给你推荐一首歌！”她突然转过头来开心地对我说，接着不顾我的反应，自顾自地在我凌乱的桌上翻出草稿纸，然后趴在桌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一串英文，把它递给我：“非常好听！”

杏仁般的眸子，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好听？”

“嗯！”她用力的点点头。

我把草稿放在眼前摊平，凑近去辨认夹在函数题之中的一串英文字符——Lost Rivers.

呵，很可爱的样子。

寂静的夜晚，能听见外边传来各种昆虫的求偶声，寝室的同学们在这场惬意的大型求欢会中努力地尝试进入梦乡。我特意把头钻进薄薄的被子，神秘兮兮地打开网易云音乐，郑重其事地输入那串让人快乐的英文字母。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音乐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便秘者蹲在厕所的挣扎奋斗，她在咆哮，眼神充满了毅然而又坚决。这是一首既没有旋律也没有歌词的歌（就连算不算歌我都不敢确定），从头到尾都是破碎的人声在哀嚎。

真是个淘气的恶作剧。

恶毒的女人。

“年轻人的恋爱啊。”强哥顿了顿，温吞吞地吐了口烟。“就是像吸毒品，本质上都是让你身体里的一大堆激素发生化学反应而产生快感。”

“唔，真是前卫的爱情观。”

“哪里，这是不同凡响。”他把燃烧到只剩烟蒂的烟凑近眼前，含情脉脉地向它眉目传情，嘴里小声嘟囔着：“这是我的烟火情人……”

“喂！你们在那干嘛呢！！”瘦瘦高高的年级部主任板着脸向我们逼近，事态很明显正往糟糕的方向发展。我冷静地用手扶了扶眼镜，本着乐观的心态往强哥那边瞧了一眼。

这没出息的！居然一点儿也不打算做点挣扎藏起他那支可恶烟头！

那天我过的很不高兴。

晚自习的课间十分钟里，我呆呆地趴在教室的走廊上出神地盯着楼下灯光照不到的黑洞洞角落。然后在心底默默计算了一下上节课我花了多少时间去打量严落落时不时露出的小巧耳朵。接着还顺便花了点时间找了找强哥所说的“性感的女孩”，可惜一无所获。

节奏感，是指客观事物产生的某种周期性变化带来的审美感受。

我的意思是，我的手指正不自觉的往金属栏杆上敲打脑海里随意编织的古怪旋律，许多无所事事的小流氓总是喜欢干同样的事情。可是，和眼下的事情略显不同，就在我旁边，响起了一阵具有相同规律，相同节奏，用手指敲打栏杆发出的“嗒嗒”声。

是严落落。

她正有模有样地学我的样子饶有趣味的打量楼下的同学们，还有黑洞洞的角落。

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站姿，一样的“嗒嗒”节奏，不一样的秘密……

我能看到，城市温柔的灯光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白皙的侧脸，微风在适当的时机给她带来阵阵清凉，温情地撩起她的短发，她眼睛里闪烁的，仿佛不是月光或是灯光，而是她生来就有的，独一无二的，来自内心那纯洁无暇的光，甚至，我看到，就连胸前的冷冷的金属栏杆，在她的抚摸下开始变得柔软，拉长。

“哟！晚上好！”她突然转过头，面向正呆呆地望着她的我，脸上挂着能让全世界的花儿都开放的笑容。

“真是美得有些过分了。“我暗想。

我不确定自己的脸红了没，只是极不自然地有把目光放在某处光线去不了的角落。

而已。

我希望没红——不过还好是夜晚。

“在想什么？”

“节奏感，小巧的耳朵，还有废旧亭子。“我不自觉的把头伸进脖子里，小声回答。

“还有吗？“

“性感的女孩。“

“性感的女孩？“她好奇地鹦鹉学舌道。”有趣？“

“不赖。“

“欸！“她靠近我，凑近我的耳朵，像是要把全世界的秘密告诉我一样：“推荐给你一首歌？”

‘领，领情。“我吞了吞口水。有些纳闷——我怎么会变得有些结巴？

她定定地注视着我的脸，约莫3秒，然后带着欣喜的表情非常可爱地扭头跑回教室，又过了22秒，兴冲冲地跑回来，把纸条样式东西直接塞进了我的兜里（之后我才知道那是真的纸条……）。

姗姗来迟的月亮终于从云层里探出半个脑袋，我装模做样地像个经历世事的忧郁大叔有一眼没一眼望着遥远的月亮，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说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

嗯，当然要有磁性效果好些。

又是寂静的夜晚，寝室窗外的昆虫依然在孜孜不倦地求爱，室友也早早地上了床与昆虫的激情作斗争。我满怀期待，默默地把灯光调暗了些，悄咪咪地掏出纸条，扶了扶眼睛，把它放在台灯下。纸条上用好看的字体写着一首歌的名字——Luv Letter.

翻译过来应该是——我顿时感觉到热血沸腾——情书！

“吼喔！“昆虫发出的求偶声开始变得清脆感人，我不由自主地仰起脸盯着白茫茫的墙壁，浮想联翩。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柔软，温馨，充满了玫瑰色的爱意，似乎连成功睡着的室友所发出的呼噜声也不再粗糙鲁莽，而是悦耳动听。

呵，很可爱的样子。

这个即将过去的学期，我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要做完某件很秘密的事。

“表白？“

又是一个炎热的午后，我再次怀揣袖珍本坐在废旧亭子里专心致志地看《我是猫》。强哥还是靠在那根柱子上吞云吐雾，刚刚那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天际穿过炎炎夏日才抵达我的耳边。

“哪里，这是在自我实现。”我用往常的语调回答。

“所以失败啦？”

我在今天第28次把眼镜扶上鼻梁，第13次合上小说。“哪里，是没能体现。“

强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唉！年轻人的恋爱呐……“说着离开他那即将靠了三年的柱子，把手里燃剩一半的烟递给我。

我接过来，狠狠地吸了一口。“喀！……咳咳！咳！“

我觉得我几乎要恶心得吐出来，估计脸都发青了。

”喀咳！嗯！呼……就像吸毒品，本质上都是——咳！都是让体内的化学物质发生化学反应产生快感。“我捂着嘴把烟递给他。

强哥又浅浅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扑朔迷离的神态。”唔，真是前卫的爱情观。“

“喂！你们两个！在那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