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买的钟

    家里的石英钟闹罢工，居然比正常时间慢十分钟。“买个新的吧。”我跟儿子说：“你上网看看，北极星和康巴斯都行。”说完我就急匆匆地往医院赶了。

    儿子从微信上发图片给我看，儿子选的钟，周围有一圈花朵图案，正上方和正下方另外各有一组花叶造型，弯曲成优美的弧度，堆砌出三角和倒三角的尖顶，还分别镶嵌着一大一小两颗红宝石，当然，宝石是假的。

    我说儿子：“能不能选个简单点的，装饰怎么这么多？”他说：“叫我选的话就这个，要不你自己买。”

    我和儿子的审美不一样，我喜欢简单，就连衣服上也不要过多的装饰。儿子买东西十分注重外形，就连买个阅读器，也要选个好看的“外套”，用他的话说就是：漂亮是第一。

    我正在医院看护老爸，没心思跟他扯，就说“行吧。”他马上说：“三个颜色你选一个。”我说：“白的吧。”

    我把图片给老爸看，我说：“要是我买，可不买这花里胡哨的，简简单单就行。”他笑了笑没说啥。

    第二天傍晚，我从医院一回来，看见新买的钟已经挂在了墙上，可能刚挂上去的，儿子正在端详。他问我：“妈，你看怎么样？”我一看这造型，突然想起了哥特式建筑的穹顶，以及豪华宫殿里那些造型繁复的雕塑，说：“好！看我儿子这审美就是不一样，豪华挂钟，皇家气派！”

    儿子乐得眉开眼笑：“我就说嘛，这款多好，你还不让买。”我一边脱外套一边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图片和实物还是有差别的嘛。”

    晚上，我正坐在电脑前写东西，儿子走进我房间，殷勤地问我：“妈，喝水吗？热的还是温的？”倒完水，他跟躺在我床上的吴小宝亲昵了一番。第二天是周六，我俩一起做48路去上班，等车的时候，儿子一反常态地满脸都是笑。上车后，儿子虽然习惯性地带上耳机听音乐，但身子明显朝向我，下车的时候还握了一下我的手，说：“妈，我下了。”

    这是第一次，他下车的时候居然握了我的手，我心里热了一下。平时，他坐在我旁边冷若冰霜，拒绝跟我交流。如果说话，说的一般都是：“妈，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或者是：“你看你的手机，别跟我说话！”我们并排坐着，却互不关联。在家里，我们的房间是各自的孤岛，我们在孤岛上做着自己的事情，离得虽近，却相隔天涯。

    儿子的改变，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知道，那是源于我对他买的挂钟的夸奖。但，我平时就没夸过他吗？比如，他新理了头发回家，我说：“理的不错啊，小伙真帅。”他说一句：“还行。”就直奔自己的房间了。

    吃饭的时候我说：“儿子，你真聪明，你对问题的看法总跟别人不一样。”他说：“看法不一样不一定是聪明，你说这话表明你认识问题还比较浅，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吃饱了。”然后给我一个离开的背影，他去自己的房间会把门关上。这道门之内，是他的心门，我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自从进入了青春期，儿子总喜欢与我对着干。可是青春期都过去了，他已经是成人了，我们还是冲突不断。我反思了无数次，儿子虽然有些不讲理，可是，我有没有错？我这个做妈妈的到底哪里做得还不够？

    有一天，儿子的话提醒了我：“你说话都是否定的多，你总是对我不满意。”我突然意识到，对啊，我总在否定他。你怎么这样，你怎么那样，你能这样做吗？你能那样做吗？儿子对我的反感已经登峰造极了，比如倒洗碗液，他故意不按计量的刻度来，说：“谁规定非得那么倒，啊？我就这么倒怎么了？”当时我还在想，至于吗你？后来的我想的是，至于。

    我对他的否定源于我对妈妈的继承，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夸奖，所以，对自己的孩子也在自觉不自觉地挑毛病，我从来不会夸人。

    认识了这一点，我开始找他的优点。但是好像一直没找到他的痒痒肉，就算拍马屁也得找对地方啊。

    这一次的夸奖只是无意识。儿子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他所需要的肯定早已不停留在浅表，我似乎突然明白了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