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瘤

毒瘤

1

有些人，就像是埋在心底的毒瘤。剔除掉会危及生命，不剔除会浑身不舒服。

而陈易安便是沈秋柳心底的那颗毒瘤。

高中毕业后，沈秋柳尽量避开了所有关于陈易安的消息。在微信刚开始流行起来的时候，她加了班上所有男同学的微信，唯独没有陈易安。

可是，沈秋柳怎么也没想到，高中毕业后的第五年聚会上，她居然在高中学校附近的超市门口遇到了他。

彼时，陈易安满脸的疲惫，只见一个看起来大约18岁的女孩畏畏缩缩地躲在陈易安的背后。那副我见犹怜的表情像极了当年那个躲在陈易安背后畏畏缩缩的吴晓燕。而正在那里歇斯底里吼叫的女生并不是其他人。正是当年她的好闺蜜吴晓燕：“陈易安，你这个混账，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陈易安？沈秋柳的心微微一颤。

沈秋柳冷冷地一笑，这是不是就叫做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沈秋柳不动声色地与他们错肩而过的时候，两人都不由得身体一颤。

2

七年前的今天，沈秋柳还记得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从树梢洒落下来落在沈秋柳翻开的语文课本上。

还没到晚读的时候，沈秋柳特别喜欢站在走廊上的背书。就在她背着那首诗经里的《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乘彼垝垣……

吴晓燕走过来递给她一封信，那封信只是用一张很普通的信纸折成一个心形。

沈秋柳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假借他人之手递过来的情书。所以她将信放在一边不甚在意。那时的她，一心只有陈易安，那个全班瞩目的男生。

一想起陈易安，沈秋柳的嘴角总是不经意间上扬。

3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使然，高中第二个学期分科后，沈秋柳很幸运地和陈易安分到了一个班，又很幸运地成为了同桌。

或许是因为第一个学期他们本就是同学的缘故，尽管沈秋柳之前和陈易安一句话都没讲过，坐同桌后的第二天，他们很快就熟络起来。

沈秋柳在班上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的那种，每次试卷发下来，看着卷面上那个勉强及格的分数，她总是偷偷地哭。

有一天，数学试卷发了下来，沈秋柳看着陈易安的分数，129。再看看自己的分数，69。也不知怎的，眼泪啪嗒的一下子掉了下来。这着实把坐在旁边的陈易安吓得不轻。他手忙脚乱地一边抽给纸巾给她，一边安慰她。

后来，陈易安主动担起了对她的补习。隐隐中，沈秋柳觉得那时候陈易安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年少时的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捅破那层纸。

不过这并不妨碍沈秋柳享受这份甜蜜的感觉。

4

第二天早上，沈秋柳在教室的后门被吴晓燕拦了下来。

吴晓燕一副很胆怯的模样：“那个，秋柳。你考虑得怎样？”

沈秋柳一脸迷茫地看着吴晓燕。吴晓燕同样用一种很无辜地眼神回看着她：“就是那封信。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很想跟你成为结拜姐妹。你……你考虑得怎样？”

沈秋柳愣了半天，等她反应过来，看着吴晓燕一脸真挚的表情，突然觉得眼神的女孩太可爱，忍不住点了点头。

也是那一天起，沈秋柳和吴晓燕成为了姐妹。尽管吴晓燕比沈秋柳还要大几个月，可是她总是喜欢叫沈秋柳姐姐。对于称呼这种东西，沈秋柳从不甚在意。

刚开始，沈秋柳对吴晓燕的感情，并不是太热络，反倒是吴晓燕，总是对她很好。每天早上，总会给她带早餐，有零食也总是拿来跟沈秋柳分享，尽管沈秋柳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仍是一如既往。就连陈易安也忍不住感叹，这个吴晓燕未免对她也太好了。

人心都不是石头做的，久而久之，沈秋柳的心也给吴晓燕给拿下了。每次打午饭的时候，也不忘给吴晓燕带一份，有吃的也会想到吴晓燕，就这样子，她们成为了无话不谈，就连日记也会分享来看的闺蜜。

后来，每当沈秋柳想起那段时间，她总是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愚蠢。别人带着目的对自己好，自己却掏心掏肺地对别人好。所以，那时她所受的伤害，都只不过是她愚蠢的代价。

5

自从和吴晓燕成为闺蜜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陈易安渐渐地开始疏远了她。吴晓燕反倒跟陈易安越走越近。

每次当她上到教室，看着吴晓燕坐在她的座位上，和陈易安头挨着头在解题的时候，沈秋柳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晓燕，你那么喜欢坐这里，要不我把位置让给你？”沈秋柳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醋味有多浓。反而是吴晓燕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就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秋柳，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几道题不懂，想要问一下陈易安而已……”

陈易安看沈秋柳的眼神很冷：“只不过是一个位置而已。你以为人家稀罕啊。晓燕，以后有啥问题不懂的，你跟我说，我去你的座位找你。”

那一刻沈秋柳的心，一直往下掉。

8

自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秋柳和陈易安开始了冷战。沈秋柳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疏离吴晓燕，只是吴晓燕好像依然对她很热情。可是沈秋柳心里却很明白，那仅是在陈易安的面前，吴晓燕才对她表现出无比巨大的热情。

一天晚修的时候，吴晓燕递给了沈秋柳一张纸条：下晚修后，天台见。

沈秋柳如约来到了天台。那一晚，她永远不会忘记，吴晓燕拿着鼻孔看着她说：“秋柳呀，怎么办才好，陈易安他向我告白了，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呢？”

那一刻，沈秋柳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良久她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再问：“为什么？我们不是闺蜜吗？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陈易安的。”

“没有为什么啊！”吴晓燕说得一脸无辜。

沈秋柳不记得她是怎么走下天台，她只记得第二天她在天台上听音乐的时候，陈易安和吴晓燕也上了天台。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给人甩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待她反应过来，便看到陈易安愤怒地站在她的面前，而吴晓燕一脸胆怯地躲在陈易安那高大的身后，露出的一张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双眼睛却是笑的。

陈易安愤愤地说：“沈秋柳，你他妈的真让我恶心。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亏吴晓燕还是你的好朋友！”

陈易安都没给沈秋柳任何一个解释的机会，就牵着吴晓燕的手走了。沈秋柳觉得心痛原来真的可以让人想死。

后来，沈秋柳申请了调离了班级，就算在校园里远远看见吴晓燕和陈易安，她就像真的做错了事情一样，远远地避着他们。

6

KTV里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其实，对这种聚会，沈秋柳一直都觉得兴味索然。若不是班长吴亦文再三打电话给她，估计这次他也不会来。

沈秋柳坐在最角落里，正盯着手机发呆，感觉有人站在她的身旁。抬起头，看见陈易安正端着一杯酒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就当是问候，然后继续看她的手机。

陈易安反倒像是不在意她的冷淡似的，在她身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沈秋柳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说真的，现在陈易安坐在她的身边，她没缘由地觉得恶心。但是，当她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吴晓燕一直盯着他们看，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

强忍住内心深处的那一股厌恶，沈秋柳端起一杯酒轻轻地碰了一下：“陈易安，好久不见。”

陈易安愣了一下，然后很开心地回：“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沈秋柳微微一笑，对吴晓燕投过来的目光，她挑衅似地向她举了举杯子。而陈易安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很多话，但是沈秋柳一句都听不进去。

那一刻，沈秋柳才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放不下的，并不是陈易安，而是曾经那个卑微如尘埃而又胆怯的自己。至少，她对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很反感。

7

“你知道吗？秋柳，当你晓燕跟我说，其实你是很讨厌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难过。可是我不相信。所以我就写了一封情书让晓燕帮我交给你。只是，我没想到第二天晓燕流着泪告诉我，你嫌她多管闲事，还要跟她断绝关系。那时的我，看着泪流满面的晓燕，真的是既内疚又心疼。也是那时起，我渐渐地绝望了。”也不知道陈易安是不是喝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竟然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沈秋柳只是淡淡地看着陈易安，她就想不明白，当年的她，到底喜欢眼前这个人什么？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活在他的阴影下。几乎是那一巴掌，差点就毁了她对爱的信仰。

“陈易安，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沈秋柳语气冰冷。

陈易安的手慢慢地附上她的手：“其实，我想告诉你我，我一直都没有放下过你，我还是很喜欢你。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啪”！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本来闹哄哄的KTV突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看着沈秋柳和陈易安。

陈易安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只见她轻轻启口道：“陈易安，你他妈地让我觉得恶心。你忘了六年前的那一巴掌了吗？这巴掌是替六年前沈秋柳打的。”

说完，沈秋柳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在晚风中，沈秋柳一边走，一边泪流满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她终于可以健康的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