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俏拿着挂号单走进妇科诊室,一屁股坐在医生对面,高声大嗓。
“医生,我来取环。”
医生抬起头望了她一眼,肥胖硕大的肚子吃力地悬挂在凳子边缘,些许花白短发,被风吹得蓬乱,胡乱地耷拉在脑袋上,皱纹在嘴角随着口型的忽大忽小向耳垂荡漾,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鱼尾的簇拥下充满“智慧”。
“绝经了?带环多少年了?上的什么环,知道吗?”医生程序性地问诊。“月经不来有两、三年了,环嘛.....大约带25-27年了,我女儿25岁。”她“缜密”地思考一下回答。“你女儿25岁,你带环27年?你确定是这样吗?”“差不多吧!反正生了女儿以后上的环,嘿嘿……”“你上的什么环?最近一次检查环在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上的什么环,也从没检查过。”
“放环后要定期检查你不知道吗?每年社区都免费检查环,你没查过?”
“没有,社区让我查,我都懒得理他们,又没有不舒服,瞎浪费时间。”“哦……你先透视一下吧……”“这么麻烦,你直接给我取出来就行。”她嘟哝着,一脸无所谓。“我得确认一下,一、你有无环?二、什么类型的环。这样才好取。”医生边开影像申请单,边向她解释。
她还在要求医生直接取,不想检查,磨磨叽叽的。医生不再和她解释,按下“call”,下一位病人走进,她才不情愿地拿着申请单离开诊室。
过一会,邵一俏再次走进诊室,面无表情地把一张报告单递给医生。医生接过报告单。
“嗯?两个环?你到底放过几次环?”“什么?两个环?”报告单赫然写着两个环,看来邵一俏目不识丁。她正要坐下去,听医生这么一说,徒地站直身子,把大肚皮杵在医生办公桌前,瞪大眼睛,一时间懵住了。
“我....上过,取过,又上过....”她开始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一会儿突然“明白”起来,激动地喊叫着。
“都是医生不负责任,帮我放进去两个。”“医生,不可能一次放两个进去,除非你本来就有环没告诉医生。”“那我肚里有环,医生她为什么要给我上?”“....你今天倒提醒了我,下次有来放环的,我得先问问她有没有环?不过这样去问,她会不会骂我有病呢?”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给我放的。”
她义愤填膺大声嚷嚷。
“难道放环不需要你脱裤子吗?”
医生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
“我找社区、找政府去,是他们给我放进去两个环,难怪这一月腰疼呢?我要他们对我负责,给我一个说法,赔偿我损失.....”
她目光里闪烁着为正义战斗的火花,情绪激昂,嗓门变得更大。医生的椅子像是被她的声音猛推一下,椅轮向后转动几圈,身体也不由自主向后靠了靠,抬起头、“惊恐”地望着她,敲敲键盘,才稍稍放松一下,试图“安慰”一下邵一俏。
“你那时说不定赶上放环促销,买一送一,也或者你放的环会下崽,要不等两年再取,说不准就是三个了……”
“嘻....嘻....”门外候诊区,一名女士大概听到声音有点大,好奇地探进脑袋,精彩一幕正好撞进耳朵,在大脑里稍做加工,又从口腔溜出发出不太协调的声音。
“今天帮你取环,我只收一次手术费用,意思很明确,我只保证取出一个哦!”医生微笑地同邵一俏开起玩笑。“医生,你别吓我了,嘿嘿....你把它们都取出来吧!”
邵一俏像变了一个人对医生说。
手术时,医生很小心地探着宫腔,找准位置顺利取出一枚,再次探查,金属感依然明显,无疑是另外一枚,手术中,邵一俏哎呦喂地哼哼着,一副很痛苦的模样。医生又顺利取出一枚,两枚完全不同的环放到治疗巾上等邵一俏验收。邵一俏突然就停止哼哼,一骨碌坐起来,衣服还没来的及穿,拿出手机对着那两枚环一阵乱拍。
“我要留下证据,找政府,我还要把它们都拿到政府,要他们对我负责,我这一月腰疼就是这两个环闹的,看他们怎么赔偿我.....”
邵一俏换了几个角度拍摄,直到满意。然后又拿出一张纸,把尚带她体温和血迹的环很小心地包好,揣进兜里,走出手术室。
手术室外传来邵一俏电话声,中气十足。“汤主任,你们要对我负责任,我把环带来了....”
邵一俏带着那两枚血迹斑斑的环如同两枚威力无比的炸弹,带着战无不胜的微笑,向政府大门昂首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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