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对中国人是一个大喜大悲的的年份,伟人去世的悲痛还在心头挥之不去,“四人帮”的突然倒台让人又欢呼雀跃。
就在这一不平凡的岁月,我开始了保卫祖国、保卫人民的新生活。
十二月一日,我正在罗源县飞竹乡龙山村的稻田中插秧,村长在田硬上喊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我终于听到了,赶紧一步紧一步慢地越过稻田,全身都是泥。
村长说“赶紧换衣服,到公社参加体验。”
我问“干吗呢?”
“征兵体验。”
当兵是我从小的梦想,赶紧跑到宿舍,把母亲专门为我缝的衣服穿上,就跑步下山,一路狂奔。二十分钟就到了公社。
公社妇女主任责问“怎么现在才到。”
“我,我,我”
“我什么?”
我一紧张就结巴,赶紧跑到外面喘口气。
开始体检,一个医生说“把裤子脱掉。”
脱裤子,我可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脱过裤子。
“你干吗不脱?”
我被吓坏了,半天不敢吭气。
等我的同学一个个都出去了,我才敢把裤子脱掉,脸红的像关公。
“小伙子,干吗这么紧张呢?”
不说还好,越说我的脸就越红,更像关公了,身边就差一把刀。
医生从前面检查到后面,没有检查出什么东西。当年也不可能检查出东西,不像现在的孩子有纹身的,有烫烟头的,有得性病的,甚至得艾滋的。
在这样特殊的年份,我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和身体检查,成为粉碎“四人帮”(当时还没有明确说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的第一批解放军新战士,那光荣呵,那自豪呵,真是无以言表。
十二月二十六日,是新兵连启程的日子。这一天,刚好是毛泽东诞辰的日子,所以。
天刚蒙蒙亮,我悄悄从床上起来,发现母亲把房前屋后又重新打扫了一遍,把我的行李又重新整理了一番。母亲是个刚强的女性,儿子要出远门了,从定兵后,她除了喜悦没有在我面前流露一丝丝的难舍之情。但此时,我强烈感受到母亲对儿子特有的情感。那种心里有许多话要叮嘱儿子,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有许多情感要向儿子表达,却什么也没有做。这就是我那坚强、善良的母亲。
“娘!”我轻轻叫了一声。
母亲像从沉思中猛地回过头来,“怎么不多睡一会。”我分明看到母亲眼角闪动着晶萤的泪花。
“睡不着。”这两天,我一直处在亢奋之中,喜悦、自豪、离愁、憧憬,不同的情绪感受一起撞击着我的心房,迟迟不肯离散。特别是要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离开呵护我疼爱我的亲人,你怎么能安睡呢?
“那过来给太婆烧烛香。”母亲有点哽咽地说。
我接过母亲手中热腾腾的脸盆,洗脸、洗手。走到太婆的遗像前,拿起三根香点燃,恭恭敬敬地向太婆鞠了三个躬,太婆瞪大双眼看着我,眼皮一动都不动,最后露出了一丝微笑,重外孙要成为公家人了。我在心中默默念道“太婆,我一定在部队好好干。”
父亲、大姐、二姐、妹妹、弟弟都起来了,看我在和太婆对话,大家的眼角都湿润了。
母亲端上来太平面,闽东地区一种专门制作的细面条,水开后,把细面放入锅,锅中水再开时就捞起来,放入事先烧好的卤汤中,上面放上鸡腿、香菇、最重要的是要放上两个荷包蛋。出远门的人吃了太平面,可以一路顺风,一路平安。一家人站在我旁边,看着我一口一口把一碗太平面吃得一干二净,什么是亲情,在这一刻我开始懂了。
大姐、二姐陪我到县体育场。我们到的时候,体育场已经人声鼎沸,一百三十五名新兵,每个新兵都有二至三名亲朋好友相送,小小的体育场快装不下了。
新兵连庞连长一声集合令,我从姐姐手中拿过被包,和新战友们一起迅速跑到连长跟前。新兵队伍从体育场沿着县城主要街道绕行一圈,经过古塔时,我看见父亲和母亲挤在人群中向我挥手,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告别了,我最最亲爱的亲人!告别了,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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