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绅士》一书讲述了上世纪1922年俄国革命期间,旧贵族罗斯托夫伯爵自愿回国后被苏维埃政府终生软禁于莫斯科的大都会酒店中。在此期间,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在受限的活动空间中精神得以进入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最终在为养女逃出苏联获得自由后,制造混乱逃出酒店,和情人在东欧的小乡村隐居生活的故事。
伯爵在软禁期间遇到了许多有趣的人物,如东格鲁吉亚的苏维埃长官、博尔雅斯基餐厅主厨和主管、星途跌宕的女演员、热爱革命的少男少女、冷漠教条的侍者······描写细致生动,充满了幽默有趣的桥段。
旧日世界
书中充斥着丰富的俄国元素,从衣食住行到精神文化,无不及其贴近与事实,构建了一个完整清晰的俄罗斯世界。
伯爵的养父是一位大公,曾经参与订立《朴茨茅特合约》,是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伯爵的祖母是一位富庶的贵族,拥有一座典雅的山间庄园和数不尽的各种珍奇异宝。伯爵从小便是饱读诗书博学多才,常常在觥筹交错轻歌曼舞的靡靡之音中享受着人生的欢愉。舞会上他豪爽地以为公主庆生之名撕毁少尉军官的欠条,引得年轻貌美的公主心动连连,与伯爵共同起舞,在月光下的阳台上拥吻。
伯爵的青年时光无意是无比快乐而闲适的,一切这个年纪的人可以获得的,他几乎都拥有了。
1922年莫斯科市地图这也为后日的打击做了铺垫,更显现伯爵的落寞无助。这样的情况下,伯爵仍然坚持乐观优雅,没有发疯或结束自己的生命,撑过32年的禁锢,是与他遇见的人分不开的。
一个情人,两个少女和三巨头
在来往大都会酒店的客人中,不少是隔壁剧院的演员。
罗斯托夫伯爵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女演员勾摄去魂魄,一点点步入她的圈套。直到一番云雨后,女演员把美丽的后背转向伯爵,示意伯爵该离开了。伯爵才踉踉跄跄地溜出去,也不忘把女演员的衣服挂上衣架。就是这漫不经心的举动,却让女演员辗转反侧,引起了一段数十年的情缘。最后,两人也迈入暮年,避世隐居,终成眷属。
伯爵刚刚来到时,因为理发师另一个顾客的冲动失去了精致的胡须。也因此引起9岁的小女孩尼娜的好奇,二人同病相怜,只能在酒店里活动。尼娜带伯爵走遍了酒店各处,还赠与伯爵酒店的万能钥匙。伯爵为小女孩的乐观自信所动,渐渐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心。
尼娜再次回到酒店时,已是一位6岁孩子的母亲了。她把年幼的索菲亚寄居在伯爵处,随被行政处分的丈夫去了西伯利亚,却一去不返。一开始,索菲亚的成熟安静让伯爵惊讶无比。连伯爵本人都觉得佶屈聱牙的蒙田的作品,小姑娘却读得怡然忘我。在玩藏宝游戏时,伯爵左思右想也找不出索菲亚把顶针藏在何处,小姑娘看到伯爵认输,微笑着从伯爵的上衣口袋拿出了闪亮的小玩意儿。
作者是英国作家艾默尔·托尔斯在日夜相处下,伯爵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少女产生了父爱。索菲亚下楼踩空磕破头,鲜血横流时,伯爵冒着生命危险,冲出酒店奔向他所知道最好的医院。
伯爵守护着索菲亚的成长,鼓励她坚持自己的天赋——钢琴,离开莫斯科,去走遍世界看看别处的风光。
最终,伯爵精心策划下,索菲亚成功在巴黎逃过克格勃的监视获得自由。
除此之外,还有大都会酒店中全俄罗斯最上乘的餐厅——博尔雅斯基的“三巨头”:主厨、主管和领班也就是伯爵本人。三个充斥浪漫色彩的人都对昔日的繁华念念不忘,千方百计想要找寻曾经的美好。
三人处心积虑,在物资短缺的斯大林时期,凑齐了整整十五种名贵食材,烹饪出了心心念念的法式什烩。饱餐过后,却是波浪般无尽的岁月沧桑。
时代的变革与覆灭
最大的看点莫过于俄国沙皇时代的奢华、壮美、优雅的风格与十月革命后苏联阴影笼罩下的恐怖、教条、民不聊生之间的强烈反差。罗斯托夫伯爵就是活在旧日世界中的人物。时代的变迁让他饱尝了艰辛无助。
在被带离原住所时,伯爵仅仅被允许携带一个皮箱的私人物品,祖母的中国陶瓷茶盘、土耳其皮毛地毯、造型优雅的水晶酒杯、从瑞士独家定制的大座钟统统被收归“公有”,伯爵虽觉惋惜,但物质上的损失并不能触及他的心灵。
真正的打击是眼中的世界突然变得陌生。在罗斯托夫看来,无论谁掌权,吃卡门贝尔乳酪时应该喝霞多丽酒,山羊奶酪的最佳拍档则是白索维农酒,拉脱维亚炖菜还是应该配穆库扎尼酒,尤其是经济拮据的小伙子请心上人吃饭,这样实惠又优雅的推荐,是每个侍者都应该具备的基本品味和素质。然而就是这番浪漫优雅的想法却招来了侍者“主教”的报复,餐厅十多万瓶酒都在当局要求下撕去了标签,混装在粗糙的大木桶里,用最浅薄的红白两色来区分。
十月革命后宣传画当伯爵要在妹妹逝世十周年,准备要用特定的教皇新堡酒祭奠时,才发现汇集人间一切佳酿的储酒地窖已经成为曾经的美好,他猛然发现那个他所熟悉的旧日世界已经被碾压得粉碎了。
他甚至想到了结束生命。
伯爵的总角之交米什卡是十足的一个纯真俄式文艺青年,崇拜马雅可夫斯基和高尔基。米什卡在受命编著契科夫文集时,执意违背当局,不肯删去“从未出过国的人不会知道面包可以好吃到什么程度。”这句微不足道地夸耀过柏林的面包的话。
当局认为这句话影响到了苏联人民的爱国热情。
斯大林统治期间宣传画于是他被谪去西伯利亚的苦寒边疆,客死他乡。他的遗作《面包和盐》送到了伯爵的手上,里面收录了各大作品中有面包的句子,他不希望任何人再因为面包而失去身家自由。
伯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不同的宾客,一样的筵席
尽管江山易主,金字塔顶的人们变了,所谓剥削人民的黑暗势力全然垮台,可所有奢侈浮华的虎豹狼虫依旧有无数的新“苏维埃贵族”愿意大手笔地喂养。
博尔雅斯基餐厅依旧夜夜笙歌闹晚,红厅和黄厅的聚会一场接一场,从未停歇;一个苏维埃的长官可以在镀金把手的沙发上和貌美的情人调笑,但是他所享受的一切都是人民的财产,自己仍是一个“无产阶级”;多层的购物中心拔地而起,却只允许有手段搞得到外币的人消费。
虽然叫嚣着民主与自由,可人民的意见都只能倾诉在自家卧室的角落里。一切都听命于新的沙皇:“索索”,先是斯大林,再是赫鲁晓夫。
俄国的权力王座——克里姆林宫实行农业公有制化后,无论人民愿不愿意,自家的耕牛和田地都要被收归国有;尽管领袖一再迟到,聚会厅的上席绝不会有那个家伙胆敢觊觎;任何忤逆领袖的行径,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满门血流漂杵;所有出境的国民,都会受到克格勃的严密监视。民主与自由只是一层薄薄的镀膜,独裁才是顽固的核心。
国旗变了颜色,国家变了名称,克里姆林宫中坐的依旧是统治者。
哪里有什么货真价实的改变?
俄罗斯,常青的民族
书中的米什卡曾对伯爵调笑道:俄国人是一个善于摧毁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的民族。无论是一八一二年拿破仑侵占后人民烧毁的莫斯科,还是被洗去历史、换上革命的新名称的道路和城市,抑或是农户不远上交而成片成片屠杀的耕牛,又或是对自己心脏开枪的马雅可夫斯基。
伯爵曾一度忧虑于这个问题。我持不同的观点,这恰恰是一个民族的果断和进步。任何已经被确定失去意义的,都可以坚决地抹杀掉,无论是宫殿、耕牛或生命。许多人因为过去的食物而念念不忘,更有甚者患上储物癖,不敢承受失去一丁点儿。相较而言,东斯拉夫人可以摒弃一切繁缛的负担,轻装上阵,专注于目标。
俄国可以在落后于邻国数倍的情况下几次快速崛起,彼得大帝的改革摒弃了农奴制,列宁又推翻了沙皇摒弃私有制。尽管是非争论不休,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民族的个性——果决与革新。这样的精神让这个民族在时代一次次的考研中脱颖而出。
也许摒弃拥有,尝试崭新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仰望旧日的星辰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命运的车轮在时代洪流中飞速流转,一切你即将拥有或拥有着的都如流水云烟转瞬即逝:门上的镀金把锁,剧院的专属包厢,吧台边被吸引来的姑娘,夜晚的鱼水激情,不用生养哭闹烦人的婴儿的自在······他们都是我们人生中短暂的情人,总有别的家伙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你嘴里夺走这片肥肉。所有拥有过和失去了的人都会在铅华褪去后疯掉——或者学会和命运和解,享受当下的美好。活在回忆中的人比活在幻想的人更可悲。
你真正拥有的是什么呢?
是归来时爱人端给你的一碗汤和一声巧笑,是曾经的孩子在体验到生活后和你分享冒险的经历,是少年时记忆深刻的一首诗,是睡前安安稳稳读完的几页书,是远方朋友挂念的信笺,是你发现对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充满爱意的解脱和快乐······他们是我们忠诚的伙伴,是我们真正拥有的。
那些美好不在于长久的拥有,而在于曾经的体验。他们是心灵天空中旧日的星辰,以后的日子里,你要做的不过是发现更多的明星。当你倦了,请仰望旧日的星辰。
这着实一本值得精细品读的佳作,不妨请试试和罗斯托夫伯爵一起,走回那个别样的年代······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如同孤独的水手在陌生的大洋上抬头看见了熟悉的星座。”
—— to 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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