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尤是老那同办公室的同事，虽已人到中年，但一米八五的高挑身材，因为常年健身锻炼，仍然保持着修长的体态。他长了一双女人似的丹凤眼，一双手纤细、修长、白皙。一本相书上曾说，拥有这种手相的男人，必是多情之人，他还真特别有女人缘。据他自己说，经常会有女人跟他述说些各种生活中的烦恼，而他也如专业的心理医生般义务为她们排忧解难，有时甚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对此太太春花倒是颇为放心，不会吃醋。知道他有那贼心却没那贼胆，顶多也就跟女人们聊聊天儿，满足一下男人的虚荣心，不会动摇自己家庭的根基，愿意聊就随他去。
因疫情肆虐，麦克两口子都在家上班。各自占据起居室的一块区域，架起电脑就成了自己的办公室。今天周六，正赶上中国传统的大年三十，春花从周五就开始忙活着今天俩人的年夜饭。正准备叫麦克尤来帮她呢，听到麦克手机响起了崔健的摇滚“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麦克尤，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显示屏，他有些犹豫这电话是接还是不接？纠结了不到三秒钟麦克尤果断按下了接听键。
“喂，麦克！你现在说话方便吗？”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声钻进了麦克尤的耳中，透着些许的小心、不安。
“你好！有什么事儿你说吧。”麦克尤压低了声音，用他那特有的男低音柔声答应着。
“麦克，你现在方便出来跟我吃个午饭吗？”
麦克尤瞥了一眼在厨房忙着的春花，悄悄说：“好啊，没问题。你想去哪儿？”
“满小人吧？那里安静，自助餐也不错。”
“好，我这就出门。咱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麦克尤急忙换鞋，穿外套，拿起车钥匙就往门外跑。春花从厨房探出头来：“麦克，你这是干嘛去呀？”
“中饭你先吃吧，别等我了！”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走了。
春花立在那里有些生气，好奇着：到底是谁，有什么事儿？这么几句话就把麦克尤拽走了？她翻着自己的手机，打开汽车GPS跟踪器的app，看到了麦克尤车子在地图上移动着。
满小人自助餐馆，中午时分的就餐者基本上是附近的上班一族，价格合理，饭菜种类不少，这让这家中式餐馆，抢了不少附近餐馆的生意。然而因了三年的疫情，如今这里也没了往昔的热闹。麦克尤进了餐馆，告诉领座员一共两位，他想要靠窗户的位置，领座员将他带到一张两人座的情侣小餐桌边，这个位置在餐厅的西北角上，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街景，空中淡淡地飘来理查德·克莱德曼弹奏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时一位女子匆匆走了进来，她一头蓬松的短发有些凌乱，一双焦虑的大眼睛布满了血丝。麦克尤起身，帮女子脱了外衣，拉开椅子让她坐定，自己也坐了下来。倒了杯茶递给她：“文燕，这茶还不错，先喝两口暖和暖和。”麦克把茶杯放在女子面前。她嫣然一笑“谢谢，方柯！”她端起茶杯，轻轻地酌了一小口。说：“不好意思，昨晚电话打扰你了，没影响你和太太休息吧？”麦克尤那丹凤眼朝文燕望过去，满眼都是柔情的笑意：“看你说的这么客气干嘛？能和你说会话，也是我的一种享受呢，感谢上苍给我这个机会。”
来人是吴文燕，麦克尤的大学同班同学。麦克喜欢听文燕说话，那柔柔弱弱的声音，总是会让麦克顿生男人英雄救美的侠义之气来。更何况当时在大学里不知有多少男生暗恋着校花文燕呢，麦克尤便是其中之一。只是文燕似乎从来不跟男生说话，跟其他女生也没有关系特别近的，基本上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可是刚毕业没多久，就听说为了出国，她嫁给了一位洋人。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会说话。”文燕说完又低头呷了一口茶。文燕缓缓地接着说道“昨晚我想跟你说，可是就是张不开嘴，当时罗伯特在边上，我不想让他看出我的情绪。”文燕眼睛盯着自己端着茶杯的手，并没有看麦克，这样显得她似乎只是在与自己对话亦或像是喃喃自语。整个人似乎在强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看到她这个样子，麦克尤有了想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只想让她不要这样难过。但他什么都没有做，继续看着文燕在那里痴痴呆呆发愣。
麦克尤起身，拿盘子在取餐区挑了一小蝶清爽的小菜，一碟点心，轻轻放在文燕面前，拍拍她背说：“文燕你先吃点东西，有话慢慢说。”
文燕拿起桌上的叉子，慢慢把眼前的一个麻团扎住，又用餐刀缓缓切下一小块，叉起，送入口中，一会儿 一个麻团吃了下去。随着麻团的下肚 决心也随着麻团咽下去了。她定了定神开口道：
“一个月前，我和罗伯特去看他在彭镇的父母，他开车出门，没一会儿就开到马路牙子上了，我叫出了声，他退回来，再接着开，一会儿又撞在了马路牙子上，我让他停下，换我开车。回家后，我们马上约了家庭医生，家庭医生立刻让我们去看了专科医生。一系列的化验检查，昨天，大夫给我打了电话，约我面谈，我去了，大夫说他已经脑癌晚期了。必须马上住院，估计他只有为数不多的日子了，最好也就三个月，如果不好随时可能会走。不过罗伯特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只是开车开不了直线，这段我一直接送他上下班。”文燕终于还是没忍住，两行眼泪沿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拿纸巾迅速地擦拭着眼泪，可是泪水不停地又涌了出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罗伯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他必须尽快住院。”文燕哽咽着，泣不成声了。
麦克尤没想到文燕约他来会是这样的情况。他理了下头绪，然后开口道：“文燕谢谢你在这样的时刻能信任我。如果你不介意，我觉着你应该尽快让罗伯特去住院。如果你不想让他知道他真实的病情，可以先跟他撒个谎说是别的什么不太严重的病情，影响了他对方向的判断力，所以医生只是让他住院帮他矫正视觉对方向的判断。再一个就是你自己，一定要坚强，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才能理智地去面对困难。需要我帮忙做什么，不要犹豫，尽管开口吩咐就是。毕竟咱们是同学，漂泊在外应该是最近的关系了，是吧文燕？。”文燕慢慢平复了情绪，点点头回道：“谢谢你，方柯。”麦克尤心里突然一怔，出国后几乎没有人再叫他的中文名字了，感觉又回到了从前的大学校园。文燕这两天心乱如麻，麦克刚刚的一番话，似乎帮她理出了头绪。她匆匆与麦克吃了饭，俩人出了满小人，文燕再次感谢了麦克，没再回头，直接钻进自己的车里走了。
麦克瞧着文燕的车消失在视野里 才回过神来，自己嘟囔着：“文燕还是以前的文燕啊。”转身也进了自己的车里，一踩油门也离开了满小人回家了。
一进门就听见春花的狮吼：“等你帮着做年夜饭呢，你可倒好，跟谁去满小人下馆子了？”麦克尤心里咯噔一下，这大年三十的，该怎么跟春花解释呢？
《中国日报》北美加州版2023-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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