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过年，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但我印象里，小时候过年，我在姥姥家居多。
那时候还没有电话，我不记得姥姥他们是怎么知道爸爸要来接我的。按照惯例？还是猜的？
姥姥和二舅妈总要表情严肃地问我：“你爸要来接你了，你要这过年还是回家过年？”
我不敢回答。因为，我心里盼望地是回家，但我不敢说。仿佛我自己家是万丈深渊，我回去过年就是不知好歹。
我也不忍心让姥姥和二舅妈她们失望。所以，我只有沉默。
果然，没几天，爸爸就骑着他的破自行车风风火火地来了。
在大门口他就喊起来：“华，走啊，回家过年！”
“她不回家，就在这过年。”姥姥和二舅妈七嘴八舌地说。我躲在她们身后，不敢吭声。
“过年怎么能不回家呢？”爸爸继续争取。
而最后的结果是姥姥她们赢了，爸爸调转车头回家了。
像是一场争夺战。因为妈妈和爸爸的意见不一致，所以爸爸对自己的孩子在哪过年，也没我了决定权。
我为“背叛”了爸爸，而无比难过，只是我不记得自己在爸爸走后有没有哭。
他们怎么不拿弟弟去争夺呢？如果自己小家不好，是火坑，为什么妈妈和弟弟还在那里？
他们三口人在家是样子的呢？平时是什么样，过年又是什么样呢？
-2-
除了想爸爸妈妈，除了不能回家的遗憾，在姥姥家过年，也还是开心的。
毕竟是小孩子。
姥姥家算是旧式家庭，过年的时候，比我的小家有更多仪式感。
进入腊月十几，一家人就紧锣密鼓地、有条不紊地为年忙碌起来。
哪天做豆腐，哪天蒸豆包，哪天做年糕……一切都是有规矩的。
有一年，我突然感冒得特别厉害。在炕上躺了好几天，什么也不想吃。
舅妈新做好的豆包端到面前，我无力地看了一眼，也完全不想吃。姥姥担心地直说：“这孩子什么也不吃，可怎么办呢？”
一天，大姨家表哥回来姥姥家，他用姥爷他们刚做好豆腐剩下的很烫的水给我泡了脚。中午，我又吃了新做的白菜豆腐，感冒竟然神奇地好了。
那年，姥爷他们做的豆腐出货比往年都少，却嫩得很，做的白菜豆腐也特别好吃。
我一直对白菜豆腐治好了我的感冒这事印象特别深刻，觉得好神奇。前几年特意百度了下，原来豆腐里真的含有对治愈感冒有利的成份。
感冒好了，家里卫生也彻底搞了，年货年菜都已经备下了，舅舅劈了很多材整齐地码在院子里。
姥姥央舅舅也给我准备了一盒小鞭。
有一年，舅舅给我买了短的烟花。三十晚上，大人们都在姥姥的屋子里，我和表姐在二舅家的屋子里放小烟花。
屋子里还我装玉米的袋子，我们一边放烟花，一边还要躲避着袋子，怕引起火灾。撒手之后，烟花还有奇怪的不受控制地走向，我和表姐又惊又喜，笑得肚子疼。
那是印象里小时候过年，最快乐的记忆。
大年初一，早早起来，吃过饭，我跟着二舅和小表哥上房后的山上去。
山上有一座山神庙，还有一座石垃子山。我们去这两个地方焚香烧纸叩拜，也捡拾漏网之鞭。
成串燃放的鞭炮总有很多没有响的，每次我们都能收获颇丰。那些散的小鞭我拿回来慢慢放。
姥姥家过年的菜很丰盛。但是，我打小就不喜欢吃剩菜，东北这边过年，一般都是年三十准备好多好多菜，正月里每天蒸着吃。
所以，年后的每顿饭，我基本都是一个小馒头，再吃一点酸菜肥肠。虽然，每年过年，我基本都会瘦一点。但是，姥姥做的馒头和酸菜肥肠，都是好吃的。
姥姥做馒头，用的柴火大锅，馒头也很有咬劲，很香，比妈妈做的馒头香。
姥姥做的酸菜肥肠，软硬适中，菜里的油也放的合适，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酸菜肥肠。所以这道菜，即使是剩菜，我也爱吃。
姥姥去世后，再没有那么好吃的酸菜肥肠。妈妈做的，很难吃。
姥姥姥爷都去世后，虽然舅舅舅妈表哥他们还是尽量按照老规矩来置办年，但年再也不是过去模样。
老房子那里的年，再难让人有期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