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代的落幕：来自小人物的黑色幽默

一个时代的落幕：来自小人物的黑色幽默

20世纪九十年代初，东北的工厂时代趋于落寞，一个个高耸的重工业烟囱此时此刻变成了一座座死亡的墓碑矗立在城市的各个地方。

巧的是，电影《钢的琴》就是以一场葬礼开始的。

男主角陈桂林是钢厂一名工人，拉得一手好手风琴，下岗后自己组建了一个小乐队，在各种丧葬嫁娶开业庆典活动中赚一些出场费。

开头这一幕是一位母亲的葬礼，在当时俄国对中国东北文化、艺术的影响依然很大，他和他的乐队在此奏响的是中文版的俄罗斯民歌《三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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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母亲的葬礼似乎也预示着养育东北工人的重工业时代的死亡，无数人失去了工厂“母亲”的庇佑，从此流离失所，惶惶不可终日，沉侵在曾经辉煌的美梦中，一代人就这样没落老去、死去。

一部充满浓郁苏联风格的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没落在一个家庭中的体现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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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桂林的妻子小菊（张申英 饰）不堪生活困苦离家出走，转投有钱的假药商人怀抱。如今小菊光鲜回归，不仅要与桂林离婚，还要争夺独生女小元的抚养权。

这段插曲的曲名《Adieu》，是德语“再见”的意思，有点弗拉门戈的节奏，偏前苏联的旋律，虽然乍一听是首欢快的歌，但细听却是悲伤、是离别的无奈和心中无处释放的深情。预示着陈桂林家中的变故即将拉开序幕。

用一个温情的故事来折射社会巨变之下心理动荡，片中大量运用前苏联和俄罗斯各个时期的流行歌曲作为配乐和有源音乐，更是突出了这种语境。后续影片中，主人公每次为女儿抚养权奔走、做出努力的时候，这首歌曲也一直在重复出现着。

一代人的无力感，还要笑着唱出来。可贵的是影片在涉及到有关怀旧的惆怅和现实的无奈这些情绪处理时，导演张猛避免了廉价的煽情，而是用黑色幽默的手段来化解掉影片本应有的沉重和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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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桂林慨叹自己失败的命运，于是一心要将女儿培养成钢琴家。半夜女儿偷偷去学校教室弹琴被老师当成“闹鬼”劝退后，他亲手用木板、白纸制作了一架不会出声的钢琴琴键板，制作“钢琴”的过程配乐是却是欢快的《超级玛丽》主题曲，这种反差带来了一丝黑色幽默的氛围。

在陈桂林小乐团的一次演出后场时，他与妻子的博弈对话中，又穿插着从演出舞台隐隐传来的一首《张三的歌》。这首歌的创作者张子石在写它的时候刚在美国办了离婚手续，带着两个孩子流浪在异国他乡，颠沛流离，饱尝辛酸。歌中的“张三”也并非是他自己，而是代言了所有像张三、李四一样的小人物，张三和李四就像是身边的某个普通人一样。此时陈桂林的境地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没有华厦美衣裳，但是心里充满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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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说：“谁给我买钢琴我就跟谁走。”

为了得到女儿的抚养权，他四处筹措买钢琴的钱，甚至和女友淑娴（秦海璐 饰）以及当年钢厂的好哥们夜入学校偷钢琴。

影片中最能勾起人回忆的，也是在这一段偷钢琴的路上体现——三个人坐在箱货车前，三个人站在货箱里面，一行六人喝了酒壮胆红光满面，伴着一首《心恋》连唱带跳奔向学校钢琴教室。

当然，最终的结局自然是失败被抓。

被逮捕前大家四散奔逃，而陈桂林在最后一秒选择了放弃抵抗，用被拖到操场上的钢琴，在雪中独自弹奏了一曲《致爱丽丝》。黑暗的夜与雪花使他更添了一种悲壮的“赴死”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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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的办法都失败后，桂林偶然翻到一本关于钢琴的俄国文献，于是叫上伙伴们，在早已破败的钢铁厂房中开始了手工制造钢琴的征途，最后在退役小偷，全职混混，江湖大哥，猪肉王子一群落魄兄弟的帮助下，他们造出一部“钢”的琴。这也是一群男人在经济衰败现实中的挣扎，是为尊严而战。

开工前大家聚在一起唱歌，一曲《冰山上的来客》中的插曲《怀念战友》，一群自我沉醉的中年男女，怀念大工厂时代已逝的辉煌。

导演张猛说：这是陈桂林发起的失落阶级的最后一次工作，他在工作的过程中找到了工作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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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可能并不太认识男主角王千源，过去这些年他也是默默无闻的演一些电视剧配角，角色不重却个个精心。秦海璐也是一样，他们都不是舞台上风光耀眼的人物，也正因如此，才能把一个个平凡的人物演绎得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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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很多人看影片的时候都会发现，陈桂林的妻子小菊的口型是对不上的，其实她是由韩国演员张申英扮演，当时电影拍摄正处于中韩的蜜月时期，《钢的琴》很大一部分投资以及工作人员都是韩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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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那时候的媒体、网络虽不如现在一般全民热潮，但电影宣传的手笔也已初露头角。《钢的琴》给王千源带来了第23届东京电影节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给了《观音山》的范冰冰，然而两部电影给出的票房数据却是这样的：前者662万，后者6995万。

有出演过《蓝色大门》、《千机变》的台湾演员陈柏霖；有名字陌生，脸却不陌生的老戏骨张艾嘉；范冰冰虽然不像现在的大红大紫，却也是出演了很多让人有所记忆的小角色，《福星高照猪八戒》里的锦毛鼠、《少年包青天》的小蜻蜓、《封神榜》的苏妲己、《小鱼儿与花无缺》的铁心兰，还有电影《爱情呼叫转移》、《手机》、《河东狮吼》等等，如此阵容让《观音山》在前期宣传上赚足了眼球，资本的力量让人和钱不知不觉的倒向设定好的路线结局，票房给出的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桂林造好了钢琴，也没有留住女儿，因为小孩子已经知道了资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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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钢的琴》之前，张猛也拍过一部投射在东北大背景下的小人物的故事，是2008年上映由范伟主演的《耳朵大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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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了退休后的王抗美在照顾生病住院的妻子同时，努力寻找出路弥补退休工资锐减的亏空。

从擦鞋、人力车夫、二人转舞台、理发店、小卖店、麻将厅，他一路打听研究，还险些误入传销组织，最后他的一切忙活都因年龄、体力等因素不得实现，从而放弃挣扎投入到了“广场舞”的行列，动感的音乐中与一群同龄的退休老人一起舞动健身，暂时的欢乐使他忘记了生活的枯燥与苦闷。

影片的最后一幕：夜幕下跳完舞的王抗美骑着自行车，在昏暗的路灯下春光满面哼着曲子。自行车链条声与歌声在夜中显出一种诡异的苍凉与无奈——王抗美是开心的，但生活的困境却并没有任何的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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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钢的琴》在中国大陆上映的时候，有一位观众说“原来我会嫉妒山西出了个贾樟柯，现在终于也有关于东北的好看的电影了”。

没有背景关系，没有哭哭啼啼，没有任何下作的自我炒作和自命不凡，张猛选择了他所熟悉的人和事，通俗而不媚俗，奏响了穿透那个浮躁时代的最强音。

我们也希望，他能坚持下去。

参考资料：

[1].丁小云.像贾樟柯一样文艺，但比贾樟柯更好玩.豆瓣.2011.7.15

[2].木卫二.也谈亲历体.豆瓣.2011.6.13

[3].麻绳.《钢的琴》春梦了无痕.豆瓣.2011.7.14

[4].《钢的琴》.百度百科

[5].第23届东京电影节.百度百科

[6].《耳朵大有福》.百度百科

[7].麻绳.《钢的琴》：春梦了无痕.豆瓣电影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