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时间如白驹过隙,自从妈妈去世以后,五年又悄然过去,不知不觉间,梅在南方这个欲望如火的城市又呆了五年,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每天是一样的景象,但是人却没有同样的心情,不知是年华逝去还是心有困惑,总之,没有了以往的心境,倒添了不少愁绪。
由于妈妈已不在了,梅对家的牵挂也少了,所以,也很少回家,但是偶尔也听到姐姐打电话过来,说到父亲的情况,说他人老得愈发快,身体等各个方面也随之一日不如一日,心情也伴随身体的不佳越来越糟糕,再加上儿女长期不在身边,思念与孤独更加深远,因此,也不免担心父亲的颓唐老境,这样以来,父亲也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来日不多,对女儿的牵挂愈发的强烈,也常常打电话过来,尤其是说到母亲的事情,母亲虽然入土为安,但是,按照家乡的风俗,五年后,还要再次捡骨安葬,才可以永世安宁,可是,姊妹五人,各自忙着各自的生活,五年过去后,也没有一人记起这一事情,而父亲是每日为此吃不香睡不好,慢慢成为了他的一个心病,因而,常常在给女儿梅打电话时提到。
为此,阿梅决定回家一趟,为母亲实行捡骨葬,让她老人家安息,尽好子女们最后的孝道,以此让老父亲安享晚年,也让去世多年的母亲彻底地安稳,随便看看几年没有见面的父亲,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虽然,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性格不见改变,但是,分别几年后,老太愈发的明显,也更加触目了,见到女儿后,那种亲情与思念之苦,瞬间转化为了诉说的欲望,尤其是关于母亲的事情,每每说到母亲,父亲都是如此的动情和伤感,更坚定了梅去解决这件事情的决心。
可是,当她真正去进行的时候,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回到家,首先是和父亲商量着怎样办这个事,父亲考虑到儿女们各自的情况,跟女儿说:“你母亲的捡骨葬所用费用,都由我自己出,不要你们操心,你们只管负责施工与监督就行了。”梅“嗯”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她深知父亲的脾气,而且,父亲早年是教师,现在退休后,退休金还有一笔不菲的费用,平时除了生活日用零花外也不花什么钱,所以这笔费用,父亲完全可以自理。停顿了一会,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父亲认真地交代梅说:“花多少钱无所谓,但是一定要办好,也算是为你们几个积点德行,儿女不中用啦,唉!”阿梅明白父亲的苦衷,也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几位哥哥。
梅接着开始准备,先是和几个哥哥商量,于是,把几个哥哥叫到大哥家里开个家庭会议,大哥首先发言说:我可以一个人来办,但是,你二哥、三哥不答应。是啊,生活上的各种事情,使兄弟之间增加了彼此的摩擦,偶尔吵几句嘴,再加上彼此脾气都很暴躁,更是如此,所以,只是在父母的一些家事上,兄弟几个不得不聚拢来商谈,平时即使在路上偶尔碰面,彼此也想陌生人一样,虽是同根生,却没有相互间的理解与宽容,而是把各自的生活细节积累变成了仇恨,而这一次,要不是梅夹在中间,为了母亲的善后,兄弟几个也不可能坐到一块,在一阵争吵后,兄弟几个意见不一,梅见此情景,就站出来说:你们几个要是不同意,那就我跟姐姐两一起来给母亲做。而梅的这一举动就像一颗石子丢进油锅,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二哥说:“我绝不同意,你这样,让我们兄弟几个脸往哪搁啦,不是故意给我们脸色瞧吗?你让村里人怎么笑话我们啊?”边说边满脸的不高兴,大哥见二弟这样说,心里明白他的想法,也附合着他说:“是啊,那还是我们来办吧,怎么可能让女儿来做这个呢?”可是,二哥却说:“可是,现在我手头上比较紧,还是过段时间吧。”梅不等他说完,赶紧接着说:“这个你不用担心,爸爸说了,费用由他自己出,你们只管施工与选地的监督就行了。”三哥也有声没气地说:“可是我这些天没有时间,要到外面办点事情,大概要半个月。”最后,争来吵去,就是不得方案。
梅知道,几个哥哥的意思,梅不是不想说穿他们,而是,就算自己站出来,也只能增添他们之间的误会,反而使自己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而对事情的解决没有任何的意见,于是,把这样的一个情况给父亲说了说,父亲又是一阵感叹,只有一个人忍气吞声,毕竟儿女们大了,自己现在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其实,哥哥们都既不想出钱也不想出力,但是又碍于自己在村里人前的脸面,因而不想让两个女儿掺和进来,要不然,自己的腰也撑不起来的。所以,坚决反对梅的提议,也故作义愤填膺,佯装坚持要自己来办母亲的这一善后安葬。
可是,梅也不想再这样耽搁下去,这样,也不好向年迈的父亲交代,梅知道父亲也深感自己来日不多了,而他也多次和自己说过这事,一定要在自己去之前把母亲的这一事情办妥,这样自己才会安心地去见母亲。所以,梅决定不顾几个哥哥的争议与否决,执意坚持自己去办理。
于是,说干就干,先是到邻村找了当地的一个很有名的地仙,就是乡下建房子选地与日子,还有红白喜事的选日期等的那种算卦的人,梅和他一起上山选坟址,当然还带了一个自己的好友,因为,在一个中午和一个男人孤男寡女的上山,总觉得有点不妥,也不太安全。选好坟址后,然后,付了地仙费用,他一个人先行下山了,而自己留在选好的坟址上,再三做了分析和察看,然后也与同伴一起走下了山。
就在梅往家里赶的途中,刚巧碰到了同村的一个大婶,大婶问梅:“小梅,上山干么去了啊?”梅应声答道:“为我母亲选了一个坟头地址,就在山上靠桃林和湖的边上的那块地。”“哦。那块地啊”大婶脸色好像有点不悦,心也瞬间沉了下来似的:“那块地好像不太吉利吧,记得前年,村里的阿雯的爷爷,也准备安葬在哪里,可是,还没有葬下去,家里就出事了,这个村里人都知道的啊,你不不清楚吗?”听大婶这么一说,梅的心里也有点害怕,再加上几个哥哥本来就不支持自己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的,要是真有个什么不测,家里的父亲和兄弟都会怪罪到自己头上的。于是,自己“哦,这样啊,我常在外面,真的不知道的。”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声,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家,后来到家里,向父亲打听了这回事,作为老一辈的父亲,对村里的事情可以算得上是无所不知的,所以,父亲一听,就对梅说:没有这么回事啊,小雯的爷爷根本不是葬在哪里,而且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后来父亲又问梅,你是从谁哪里听来的啊?梅说是一个大婶,说出了大婶的名字,然后,父亲说了,以前这位大婶早就看中了这块地的,只是没有机会,因为当时,村里对这块地管理的很严,它是属于村委会的一个集中使用的土地范围,任何人都不得圈用。而现在不一样了,村委会也不管了,这片山的土地也可以任凭自己选用,而大婶却没有先走一步,所以,故意以此处不吉利怕有凶兆等谣言来阻止梅。
这一风波终于平息下去,选好坟址后,然后,梅然后到集市上找了几个泥浆师傅,谈好价钱,叫他们马上动工,工期是三天,主要是修筑好坟前地面,还有它的四周,都用的是水泥与山上就地取材的石料,并在旁边分别栽上了常青树,看上去也算是占尽了风光,修好后,梅叫上几个大哥都来验收瞧瞧,梅在旁边暗自想着:你们啊,嘴巴上说着不让我来掺和,修筑好了,既没有花你们半个子儿,也没有使你们的丁点力气,你们就乐吧!事实上也是,虽然脸上还是显现出一股怨恨,但是心里的开心与满意还是难以掩藏得住,暗暗地显露在伪装着的怒气中。
准备事项都安排妥帖后,兄弟几个再次聚拢在一起,商量着选个吉利日子,先是请了几个村里的壮汉,再准备好了一个瓷罐,按照家乡里的葬礼风俗,捡骨葬要用一个坚固完好的瓷罐来装逝者的骨头,几天以后,当几个壮汉把坟头掘开,打开棺木时,母亲的尸体已完全消失不见踪影,于是子女捡起她的骨头,在用柔软的布头来擦洗干净后,再把骨头全部放进瓷罐,用盖子改好,把它安放在事先选好的坟穴,然后,子女在按照葬礼风俗行礼,以示告别。虽然捡骨葬没有第一次土葬那么隆重庄严,但是,毕竟触物伤怀,睹物思人,也难免引起家人的伤感与难过,所以,旁边的人还是一阵阵无声的哭泣,气氛不免黯然。
就这样,母亲的后事告一段落,虽然几位哥哥在心里还是有点不很痛快,但是,事情毕竟还是尘埃落定,抱怨几句已于事无补,也就不再去多想了,梅也觉得心宽了不少,因为,父亲的心中那块悬挂了很久的石头终于算是落地了,也可以安稳地睡个踏实觉了。
在家里又稍微呆了几天,陪着父亲寒暄,家长里短地说说话,然后再次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进入城市过客的角色,感受着欲望漩涡的驱逐,而父亲依然守候在自己的那片土地上,还有心灵那块自留地独有的传统精神与固守道德,那是儿女辈不可理解的,也是我们现代人不以为然的,那是在欲望充塞的当代日渐流逝的美好情操,就像父亲的岁月一天天流逝,这一切美好的精神资产也在做减法运算,进入垂暮之年,它们连同父亲心灵世界的一切美好的道德与传统一起作古去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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