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是小米公司创办时的八位合伙人之一。他曾经做过北京科技大学工业设计系的系主任。联合创办小米之后,刘德先后负责过小米的多项业务,包括工业设计、供应链和后来的小米生态链。小米上市之后,宣布组织架构调整,刘德成为小米的组织部部长。
从2018年7月上市之后到现在,小米进行了一连串的组织架构调整。这些组织架构调整的内容,包括把合伙人层级的高管集中到总部,增强总部决策层的力量,包括建立一个新的以80后为主的总经理阶层,包括对业务的重新梳理,也包括推动内部的层级化和KPI管理。
小米的组织架构调整,被贴上的一个标签是:这家曾经高度扁平化的公司,开始实行层级化管理。小米可以说是过去八年中国创业公司高速增长的代表。它创造出了很多代表了时代精神的话,比如:“专注极致口碑快”、“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等。这家公司在过去一直以它的速度、扁平化、没有KPI著称。但是现在,这家公司也开始变化。
接受《李翔知识内参》采访时,刘德以小米组织部部长的身份,分享了小米做组织架构调整的理由;以及,在小米从一个初创公司,成长为一家销售额过千亿公司的过程中,他对组织和管理的思考。我们会以关键词的形式来串起这些思考。鉴于小米在过去十年中,是一家具有图腾意义的公司,这些思考对理解商业就显得格外重要。
第一个关键词组:阶段性正确。“阶段性正确”这个词组贯穿了我们的整个谈话。它是整个交谈的逻辑前提。
用刘德的话说,对于一个个体、一个公司乃至一个国家,很多事情都是阶段性的,很多方法也是阶段性有效。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开启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包产到户策略,在集体公社年代就是不正确的;如果农业再往前发展,走到机械化大规模生产阶段,也变得不合适。但它确实在改革开放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激活了农村的活力。
因此,“所有事都是阶段性正确的”。就像经济学家凯恩斯那句著名的话:当事实改变之后,我的想法也随之改变。
小米显然做了很多阶段性正确的事。所以,创业8年之后,小米变成了一个市值3000亿港币左右、拥有2万多名员工和将近2000亿人民币营收的公司。
小米做的那些阶段性正确的事,如果你关心商业,应该已经耳熟能详。包括专注极致口碑快、极致性价比、好产品自带风水、首战即决战、参与感等等。
在组织结构上,一方面是高度的扁平化,小米一度只有三个层级,合伙人、主管和工程师。另一方面是每个合伙人各领一摊业务的架构,雷军在创业初期选择的合伙人都很强,基本都可以独当一面。
到了今天,刘德说,大家要想好,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什么是要审时度势变化的。现在事实已经变化了。对小米来说,最直接的事实变化就是:规模更大、业务更复杂、上市和国际化。
第二个关键词是集团。从诸侯制到集团军,从分封制到郡县制。
小米共有八位创始合伙人,在2018年公司上市之前,有两位合伙人离开。剩下的合伙人中,CEO雷军管理全局,同时也有不少精力在手机业务上,总裁林斌负责小米的手机业务,这是小米赖以起家、也是最重要的业务;王川负责小米的电视业务;洪锋负责MIUI业务;刘德负责生态链;黎万强负责品牌。
小米上市之后两个月,首次公布架构调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对包括刘德、王川和洪锋在内的三位合伙人的职务调整。洪锋转而负责小米金融。王川和刘德从他们各自负责的电视和生态链业务,抽调到总部。王川负责集团参谋部,协助CEO制定集团发展战略;刘德负责组织部,组织部会负责中高层管理干部的人事管理。
雷军曾解释,调整的基本思路,首先就是加强总部职能。以往不在总部、而是在外开疆拓土的合伙人调回到集团,“从战略和管理层面为年轻管理者引路护航”。他要“把经验丰富的核心高管集中在总部工作,让这个大脑不是我一个人”。
刘德的解释是,成立组织部和参谋部,“逻辑就是强化中央。在这之前,小米是诸侯制或山头制的打仗模式。”
不过,诸侯制或山头制,在这个语境中都是中性词。在小米一路狂奔的八年中,通过合伙人各管一摊的模式,公司保证了决策速度和增长速度。“那个时候小米几乎是没有中央的,中央只有一个人叫雷军,但雷总实际上又在管理手机业务。”
所以,架构调整第一个要做的事,就是把合伙人从业务抽调到集团,把集团的架构先做起来,让小米从过去每个板块各自狂奔的状态,向一个能建立集团系统优势的公司转变。用刘德的话说,“把公司做成一台’战争机器’”。
合伙人从业务抽调到中央,除了可以增强中央的决策能力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借此机会,重新梳理一遍原本由各个合伙人管理的业务。
过去的诸侯制管理,对整个公司而言,在组织上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存在职能的重复建设。比如,每一个业务板块,都有自己的市场和公关团队。但是这些公关团队彼此割裂,不能做到集团内外信息传递、披露的统一协同,造成了不少对外沟通、披露的混乱甚至失误。而那些市场团队,不一定能拿到公司资源,最简单的就是公司的市场费用。于是,只能由各个业务板块从业务费用中划拨出一部分市场费用。刘德称之为“侵占部门费用”。“侵占部门费用,让部门费用结构开始不合理。最终要把这些费用添到产品里去。然后产品会影响到销售,一路影响过去。”所以,公司调整了面向中国市场的市场团队,多数都集中到了中国区的销售运营架构下,并决定所有公众关系沟通团队归口整合成一个统一的集团一级部门,因此新设立了集团公关部。
第二个问题是,原先各个板块下的业务非常复杂。比如合伙人洪锋负责的MIUI板块,MIUI有3000员工,下面有很多互不相干的业务,有用户体验业务、有国际业务、有游戏业务。这些业务原本并没有理由放在一个板块。唯一的原因就是,它们都是由洪锋原先的十几人小团队成长出来的。这个板块在组织架构调整后被拆分成了六个团队。“业务纯粹了、池子浅了、好管理了。”
早前刘德负责的生态链部门也是同样。在组织结构调整前,生态链已经有1000名左右员工。同样,也有很多不同的业务,比如投资业务、电商业务有品、智能硬件业务、物联网业务IoT平台等。
我开玩笑说,这是杯酒释兵权。刘德却很自豪,因为所有合伙人迅速就全都同意去做这个转变。这是因为,每个合伙人都是公司的个人大股东,所以,每个合伙人都有动力去做正确的事。
第三个关键词是干部。刘德喜欢用这个词语:“干部”。一个非常组织部的词语。用雷军的话说是肌肉。把合伙人从业务抽调到中央,是增强大脑,但是同时也要持续保持肌肉的力量。所谓肌肉,就是一线的管理者。
在跟阿里巴巴一位人力资源副总裁交流时,刘德表示了羡慕:你们很好啊,人才储备做得好,马云很早之前就讲,“猛将如云”。结果对方回答,没有啊,我们也很缺干部。
刘德说,也许就像雷军曾讲过的那样,做公司永远是小马拉大车,永远缺干部。小米希望通过组织架构的调整,能够解决跟干部相关的三个问题:创造出管理岗位;创造出上升通道;形成组织意识。
创造出管理岗位,指的是小米创造出了一个总经理阶层。诸侯上调总部之后,原来合伙人下属的业务拆得更细,比如MIUI和生态链都拆出了五六个业务,每个业务出现了一个总经理的岗位。
通过给每一个总经理清晰的授权,让每一个总经理都拥有相对独立的决策权,这就让他们拥有了成长为领导者的场景,可以借此积累管理经验。刘德用了一个词叫“决策反馈”。“如果你没有给这个人决策权,他就收不到决策反馈,就成长不起来,永远只是一个执行者。执行者做到天,无非是一个一等一的执行者。”
创造出上升通道,指的是,通过设置层级,打通了内部人才的上升空间。这样,一个基层的管理者,在小米可以清楚知道,自己未来的晋升阶梯是什么。
小米在之前的组织架构调整中,已经任命了总经理和集团副总裁。刘德说,未来公司会把合伙人这个层级也开放出来。而以往小米的合伙人都是公司联合创始人。
形成组织意识,这一点要更难一些。刘德对组织意识的解释是,所有的管理者都能够接受,并且认为职务的上下是正常的、轮岗换部门也是正常的,而不会有情绪在其中。因为上下、轮岗,都是组织架构调整的常态。
用他的话说:“没有经历过这种常态,一路提升上来,哪天换个岗,下去一点,他就不舒服。或者调岗说不行,原来的部门能不能兼着。这就是没有组织意识。”当然,这可能是每个组织都会碰到的问题。
第四个关键词是激励。刘德说,小米的前八年,是1.0版本的激励。激励方法是:“粗暴的分股票,甚至都觉得那时候的股票叫“开山”券。因为反正公司是0,股票都是纸。大家一起打天下。”1.0版本的激励,支撑了小米八年的高速增长,“促使这些人一猛子跑下来8年,在最艰难的时候不会散开。”
但是,上市之后,问题出现了。早年的员工,都拿到了1.0版本的激励,如何继续激励他们?而新加入的人,也会问:“我们后来的这些继续打仗的,我们的激励该怎么办?”所以,需要2.0版本的激励。不过,他并没有详细解释。
公司内部上升通道的打开,以及层级制度,其实也是某种激励。刘德举例子说,就拿招聘新人而言。对比小米和普华永道,普华永道肯定对新人的要求更加综合,但是,新人对普华永道的入门待遇要求没那么高,对小米的要求会很高。因为,新人清楚地知道,在普华永道一路可以得到什么激励,做成什么样可以晋升到什么位置,直到最后成为合伙人。
但是在小米原先的组织结构中,似乎看不到这种拾级而上的可能。因为小米只有三个层级:工程师、主管、合伙人。于是,索性在加入时就一把要足了薪水和期权。所以,“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好,甚至影响一线进人谈待遇。”
总结一下,刘德分享的小米组织架构调整的前四个关键词是阶段性正确、集团、干部和激励。希望对你有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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