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芬有着小鼻子小眼睛,圆圆的脸蛋的女孩,圆圆的脸蛋一年四季都印着两坨高原红。她是我儿时的玩伴,比我大,她大约是上个一年级或者二年级后,就不上了,在家拾柴做饭,喂猪放羊。
小芬在我幼小的心里就是生活的智者,她会的我不会,她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她懂得我都不懂。如她会做饭、洗衣服,而这些都是我妈给我包办了。有一次,她在河边洗衣服,我也兴冲冲的把自己的袜子拿到小河边,蹲在她旁边学着洗。她突然惊讶的叫起来:“喂,怎么拿香皂来洗呀?”
我看看手中的香皂,又看看她手中的,疑惑:“啊?你不是用这个洗吗?”
她笑起来,拿自己手中的肥皂跟我手中的香皂放在一起,说:“我这是肥皂洗衣服的,你那是香皂洗脸的。你闻闻味道就不一样。”
我看着形状颜色也不大一样,我的小,白色的,她的大,土黄色的。她让闻闻我就伸着鼻子闻,我的香皂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她的肥皂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直冲鼻子。
然后她就取笑我,把我用香皂洗衣服的事给传播妇幼皆知。这件很尬的小事直今想起自己还会嘿嘿傻笑。
虽然我们相差就那么一二岁,但是她就是那么强。
可以说我很崇拜她,常常跟着她屁股后面问东问西。她通常会提个篮子,拿个小镰刀,到野地里割猪草,我碰到她就会跟着她去地里玩,还会帮她薅猪草。我帮她薅猪草纯粹是瞎掺乎,东拽一棵西揪一棵,还不够她一镰刀下去来得实在。
她对各种野草野菜都很熟悉。我不认识的一问她,她准能答上来。她还提着篮子挖过药,如柴胡。那时候人们挖药,为了卖钱。她一样挖柴胡卖钱。我没有挖过,只听说过柴胡这个名字,至今也不知道这个柴胡长啥样。
她给人指过路,她能说出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大约几里路,当时我就震惊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几里路到底是什么概念。 我通常是听大人说从这里到那里有三四里路吧,没想到她也会这样说。
在她面前我就是个弱智的小孩,而她就是一个小大人。我从她这个小大人那里学到一些生活小常识,如她说指甲有毒,不要用指甲去抓伤口,这样伤口就会肿,有脓包,好得慢。我就跟她钻牛角尖,把手指甲在嘴里咬,说怎么不毒死呢。她无可奈何的看着我不知道怎样反驳。
虽然我钻牛角尖,但对她说指甲有毒这个事深信不疑,并且已让我根深蒂固,也是最敏感的存在。每当我剪指甲或用指甲抓某个地方时,就会从脑子里冒出“指甲有毒”四个字,当然就会想起小芬。

我去找小芬玩,通常会走到她的家坎底下,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然后悄悄地探出头,顺着院子边的柴火垛的缝隙往里瞅,看到她在院里,就大喊一声“小芬”,她看到我高兴的招呼过去。如果她没在院子里,我就在那里慢慢的等,等她出来。
有次半路碰到小芬,她照样挎着个篮子,匆匆的走着,我赶忙叫:“小芬,上哪儿啊?等等我。”
她转过身手搭凉棚看着我,说:“我去山上的地里摘豆角。”
我跑过去拉住她:“我也去。”她愉快地答应了,我们手拉手蹦蹦跳跳的走着。
她告诉我,她们家请了木匠留在家里做柜子,每顿得炒四个菜招待,她妈要她去山上的地里摘菜。
我们沿着熟悉的山坡小道,一路向上,到了山顶。山顶的洼里都庄稼地。我们到了她家的地里,她家地上里种有豇豆,玉米,青椒还有黄瓜,黄瓜套种在玉米地里。
她摘了豆角,青椒,黄瓜,我看了看,说:“这不够四个菜呀?”
她挎起篮子说:“我们门前的菜地里还有番茄,小白菜,这差不多就够四个菜了。”
我稀里糊涂的点点头。
第二天,我又碰到小芬,她又要去山上摘豆角,我说:“你才摘的,还小着呢?”
她说:“不摘就不够四个菜了。”我说:“那木匠要在你们家几天?”她说:“不知道,他们做好了柜子才能走。”我说:“那你们每天都是都要炒四个菜?你们不会一顿炒一个,让那菜在地里长长。”她说:“我妈说要炒四个,小它小也得摘。”
这一次我没有跟着她去,但是我很为她家着急。
她家离学校近,就在学校的坎子底下,站在学校巴掌大的操场上,扔个土坷垃,就打到她家的瓦房上。我们上学,她在家里忙活,忙活完家里鸡们猪们,没事了她就坐在学校巴掌大的操场边玩。
那是我上四年级,有一次在操场边,我和几个上学的女孩子跑到她身边,我问:“小芬,你想上学吗?”
小芬拿了树枝在手里摇来摇去,低了头说:“我爸不让我上。”
我说:“你看我们都在上学,你也上吧!你回去给爸说说呗!”我们几个小伙伴都劝她,然后她就心动了。她高兴的说:“我回去跟爸说说。”
第二天,小芬兴奋的告诉我她爸叫她上学了。我也很高兴,开始我为她筹划是上二年级还是上三年级好,我说:“你比我大,我上四年级了,你上三年级肯定行。”
她激动得满脸通红:“真的行吗?”我用肯定的眼神跟她了鼓励,她也信心百倍,雄赳赳气昂昂走了。
第二天她就坐在了三年级教室里。
她在三年级教室里上课,我就激动得不得了,下了课就和要好的小伙伴去找她玩。
当我看到她时,我怎么也没料到那个在我心中无所不知无所不会的小大人,此时却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妹妹,咬着笔头,流着眼泪,可怜巴巴望着我,哽咽地说:“我不会……那个字我……不会写。”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一下子就惊住了,原来她也弱小的一面,她也有她不会的一面。
此时我变成了小大人,安慰她:“慢慢来,你很长时间没上学了,肯定不会,过几天就好了。”同来的几个小伙伴也安慰她,但是她就是哭:“我不上了……”
第二天她果然没来上学,她在我幼稚的鼓动下就上了一天,就又结束了她的学习生涯。
从此小芬又挎起篮子,赶着羊群游走在山间小路,游走在在她自由自在的世界里。
后来我上了初中,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我转学走了,也就从此离开了家乡。
有一年我听说她嫁人了。
嫁人那年小芬大约是十五六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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