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懒洋洋将刺眼的光线从她消瘦的面庞移过。
她虽然疲劳但依旧让自己坐在沙发上的样子竭力看起来更符合隔壁房间里随时能监督自己的婆婆所立下的最低约束标准。
丈夫刚才的离开终于她从心底感到轻松,而她也明白自己在丈夫心里的地位愈来愈低,甚至低到自己只能祈祷用自己的孩子来搏取一份微妙的同情以及使丈夫更加变本加厉攫取自己剩余存活的价值。
还未喘过呆在灯火辉煌房子里的一口自由气息,难听的遣使便随之而来----
“阿彤!阿彤?听到了吗?!哄哄孩子!”
“哦?哦!好,好,好。”
此时,她的脸上莫名出现了一抹解脱的期许,随即在沙发上先挪了挪自己有些不太灵活的腿,苍白的面孔也好像是因为听到不远外哇哇大哭的嘶喊,才突然多了几分温柔的血色。
“宝宝不哭呦,宝宝不哭呦。”她走了几步,小心从摇篮里缓缓抱起皮肤姜黄色、面孔如包子丑陋的狠狠捏在一起独属于自己的亲生骨肉。
“哎呀,喂她奶呀,吵吵死了。”
“哦,哦……”她慌不择路应答到,颤抖着一边从嘴里吐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安慰词语,一边潦潦草草解开自己衣服的扣子,那颗镶嵌在顶端的灰扣终于在泛红的手指撕扯下掉落在地。
她将自己的奶头陌生、急促地向孩子大张的口凑去,心中矛盾地一边祈祷让叨扰婆婆的吵闹声快点消失,可她却又再次希望怀里的婴儿沙哑的啼哭大声彰显自己剩余的一丝作用。
“唔!”她猛的吃痛地发出一声轻呼,从一圈牙印内滴出的几滴殷红鲜血沾到了孩子的唇角,这也奇迹地使怀里的孩子止住了嚎啕尖叫,贪婪品尝所剩不多的乳汁……
过不了几分钟,沉沉睡去孩子便被她再次咬牙放到了摇篮里,在空调不断的吹袭下,她略微迟疑一下,又给她轻轻披了一层被子,只露出了两只小脚。
终于,稀薄的空气也让她自己恢复了喘不过气来的肺部,而她也准备赶快花费掉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她竟时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真是奇怪,自从大学毕业后,她难得这么奢侈能在一刹间扑散自己永不熄灭的欲望。
看电视剧吗?
不,那些可笑至极的剧情也只有婆婆会看,如果是一些知识方面的科普视频,时间也会不够多的。
她呆呆的咬着手指甲,继续沉思。
去邀请那些婆婆介绍的宝妈们?
那些人与婆婆自然愿意,但所有人上等的妩媚妖娆的姿色使自己只能像只丑小鸭一样,不,她是一种连丑小鸭都不如的动物,忙忙碌碌,满脸假笑地听着她们这些所谓的社会名媛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去过的每一外地方与诚恳接受在她面前完全的一副大师姿态。
甚至还要跟那些背地里与丈夫偷偷谈情说爱的人嘻闹,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她对丈夫能产生的作用也越来越少的悲哀,即使自己能在场面上应付得很好。
看书吧……
她的嘴角掠一次无奈的弧度,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喜爱读书。
在儿童节又或者其他节假日时,母亲或者父亲会带着七八岁的自己,当然也是自己自愿的去耗费两个时辰的路程去图书馆读书。
从九点多中看到中午十二点,再从路上买点面包,吃完后再换另一个附近的图书馆去看其他的书,到下午六七点钟回到家,继续阅读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
那时候的自己一定是幸福的。
但现在……她有些黯然,婆婆勒令自己一定要做好一名家庭妇女,将她口中的邪书,诸如幼时珍藏的《包法利夫人》,《安娜·卡列尼娜》、《围城》、等等诸如此流夹杂一类自己大学攻读的心理学书籍全部统统扔掉,将橱柜里全部堆满了食谱以及缝补、洗刷之类的无聊枯燥文章。
她不敢也不能反抗她的权威,她必须遵从丈夫的暗示、恐吓竭力讨好自己的再生“母亲”。
对了,那一本!那一本自己前不久从网上偷偷买的一本心理书!还从未有人发现过!
要看吗?没人会发现吧?还有……它,它在哪呢?
天哪,它在这儿!
她怀着一股复杂、偷做坏事的刺激心情,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朝圣者的虔诚心情将它从沙发垫底下又如同从耶稣受难的火炉内将它取出,再手轻轻抚摸崭新、别样图案的书皮。
心扑通扑通急速的跳,而她猛的摒住呼吸,小心探头从窗口看着隔壁已经熟睡的婆婆,她眨眨眼,自己紧张咽下一口唾沫。
“咔嚓”,她听见书灯打开的声音,惊慌得像只兔子迅速弯下腰,呆滞的停顿那里几秒,随后,再次抬头小心翼翼的观察,再观察一下就像死了一样没有知觉正在贪睡的人,惊喜且激动的渐渐垂下目光。
温暖的灯光将灰色的书皮照得熠熠生辉,她仔细看着上面所复印的,别具一格的花纹。
扭曲的人的面具披露在复杂的线条上,浅灰色有几副不同面孔的面具被特意刻画出来的手拿着像是披上了死神破烂的斗篷。
这些使她突然想起自己喜欢的一幅画,《星夜》。
同样她幼时曾认为,甚至现在也未改变自己的想法,画中的弯曲长线和破碎短线共同织就的骚动的天空和平静的村落构成的炫目光景,在她自己看来----漫天星河代表了广阔无垠的宇宙,地上零零星星的村落代表在世间挣扎的人类,连绵的山脉包裹着村落也代表着时时刻刻世人将被忧愁、恐惧、无奈等等疯狂的情绪围困住,在不甘中死去,在平庸且平凡的一生中死去。
而之所以喜欢这幅画,因为那也是自己幼时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对第一次对一名男生发生好感的链接。
冰冷的金属制品突然从书的夹层里面抖落出来,那是一种挂在钢笔上的圣诞树装饰品。
她痴痴把玩着这个小玩意儿,她依旧能清楚记得这是那名男孩自愿,自己也甘愿渴望有一份能珍藏双方互爱对方的物品,所以便接受他新买的钢笔上的装饰品,将它饰为男生对自己,也是对年轻时自己突然萌发的朦胧爱情作为特殊礼物收藏时的一种幸福和愉悦情感。
现在,只不过多了一种淡淡的悲伤以及留恋……
她对爱很是渴求,而那名男孩也一直是自己渴望倾诉的对象,她也明白他亦是如此。虽然那名男生因为两三年的生病将他与自己的关系渐渐疏远起来,形成了一道谁也不愿捅破的屏障,而甚直至到现在也已经再未见面过了。
任何事也抵挡不了她对爱发自深处渴望,而她自己也认为爱可以治愈所有问题:
只要她能找到一个爱他的人,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自己的脆弱和无助,只要自己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孤身一人,自己的无助就会是一种危险和威胁。但是,如果自己找到了一个爱她胜过其他人的对象,自己就不再处于危险之中,因为他会保护自己,和他在一起,她也不必再为自己声称什么,因为他为懂得并给她想要的一切儿根本不需要她去索取或解释。
但她也明白自己顺从了,但自己在别的女人面前也成功了。找到了一个所谓社会名流的丈夫,有了能拴住他的孩子,可除了这些,她又有什么呢?
她一时也想过要真正的发泄自己的真实脾气,但她又懦弱的放弃了。因为她必须对每个人造成的直观概念自己是和谐,友善且愚蠢的,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能避免会一次次受到伤害与有可能会减少丈夫和婆婆对自己的作用感到的深深厌恶、咒骂。
而她自己总会将所有的厌恶情绪通通消化在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光里。她也会时尝想起那名男生,那名曾经与她互相爱慕对方,却都不敢吐露心声的男生,可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当她想要再次翻开心理书的一页时,第六感潜在的威胁让她顿时寒毛耸立!
“砰砰砰!”满面怒容的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一把推开了房门。
婆婆顿时拉着长长的鼻音,不屑的摇摇头,一把抓起她自己手中的书与装饰品,冷冷盯着她。
那一刻她心悸得厉害,仿佛再也无法活下去了。这就是所谓的不安情绪吧,痛苦的浪潮在她心中翻滚,就好像骤雨过后空中的白云,一片又一片地匆匆掠过,让她的心脏时紧时松,让我血脉不畅,呼吸变得稀薄,眼前发黑,模糊一片。
“阿旭,呵呵?”
“哦,哦,”
阿彤,阿旭,她竟然一时晕眩忘了自己真正的姓名。
自己到底真正叫什么呢?
她无靠、虚弱的低下头听着旁边老人的谩骂,默默挣扎的思索。
这种感觉就像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好像有个人到一间房间里去拿一把椅子,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物……就像在湖中央游泳,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人浮起来,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抽象的概念,因为她觉得恶心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对琐碎名字的怨念。
哦,她记得了!
自己好像叫什么彤旭,嗯?自己姓什么呀?哎呀,这都不重要了,婆婆已经开始生气了……
原创:在光中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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