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疾驰而过

在生命的关系 化作水底的世界啊 有的人们是何等光明的同心 走出了我的生命的春 当你的眼儿盈盈欲语的时候了 微笑向天空的一片流云 —— 小冰 2018.04.04

画面中央一个男子躺在地面上，耳朵紧贴铁轨。他能听到，火车摇摇晃晃行驶过来的声音，像是一个醉酒的胖子，身上的假肢哐嘡作响。

天，不明不暗，一片平庸，想象力再丰富的诗人也不愿自己的笔端在此稍作停留。忽然，黄沙漫天，成了风的第二故乡。他感觉自己单薄地像是一张邮票，大风是一爿漫漶的气场。

他看到远方的火车开过来，浓烟滚滚，像是一条肚子里点燃篝火的巨龙，张开大嘴，不住打着饱嗝儿。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他内心烦躁，随手碾死身旁爬过的一只蚂蚁。

火车的轰鸣声已经扑面而来，他用手一撑，却发现自己根本爬不起来，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锁住。他想起自己六年前在海里游泳，被水草缠住，差点淹死。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下回。压抑感像一口碗把他倒扣。他又想起一场三年前的噩梦，梦见自己在蒙头大睡，而被子愈发沉重，继而变成一整个星系，他在惶恐之中感触光芒的苍凉。

火车仿佛突然加速，他挣扎，他大吼，他挥舞着双手，希望司机能注意到他。幻觉之中，他看到了几条不太规整的抛物线，像是自己的手被甩了出去一样。他的手在地上生根，变绿，长出刺，连成一片。

他放弃了挣扎，隐隐看到一张大门朝他敞开，通体乌黑的人戴着礼帽，很礼貌地给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是我不想死，我才二十四岁，我不想死。”

火车近在眼前，可时间好像从中抽离，又或许是无限放慢了，他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压迫感与重力突然倒置，将他向上举，他感到自己很轻盈，可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了。他想到家乡冬天冻结的河。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结局吗？”他陷入了哲思。

“死亡必将到来？

生命是承受吗？

我要到哪里去？

死亡是什么感觉？

虚无本身如何存在？

我真的活着吗……”

想到这里，他一切的念头都被打断了。他意识到，或许自己在某一时刻已经被火车碾过，惨不忍睹。而此时的自己，不过是灵魂的残影，马上就灰飞烟灭。或者已经灰飞烟灭，而消失的方式，正是把自己的灵魂永久锁死在这一时刻。我们拥有无数多的时刻，于是天堂或是地狱也不用担心人满为患。

他又想到，或许以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瞎想，可是自己已经死去，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此刻已经死去，我无法改变结果。而我活着的时候，也改变不了注定死去的结局，二者的不同点究竟在哪里呢？”

突然，他眼前的火车疾驰而过，他的头偏向一方，在最后的余光中，他透过车底看见一旁的铁轨上躺着五个人。他看不清他们的五官，可他猜想他们一定感到庆幸，而究竟是庆幸自己的死去，还是他们的持续存在，这就不得而知了。而他们到底会真的幸存，回归生活，还是成为下一个选择题的一个选项，面临无穷多的恐惧，这也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渺小的自己如果被人写成一篇文章，恐怕连名字都不会被提及。

此刻的画面正在晃悠，频率像是一个人已经离去的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