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政

作者: 江边漂石 | 来源:发表于2017-04-19 22:51 被阅读2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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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从军终于从北方大字毕业了,毕业后的一天他将岭南市人事局开给他的介绍信交到宁昌县人事局干部调配股的马股长手里。 时间正值十点,那时时节已近初秋,空气中有了那么一丝丝不易查觉的寒意,马股长仔细地看了看他的介绍信,赞许地说不错不错一本大学毕业,按照县委政府大中专毕业生分配原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看你文凭高,又有学士学位,这在县城里不是很多,干脆就破个例,把你安排到县城附近的梦月乡工作。 他有些失落,原本他的期望是能分到机关工作,自己从小在农村长大,辛辛苦苦读了十几年的书,如今又回到农村工作岂不没有面子?可人事局的马股长宣布了县上的分配原则,胳膊拧得过大腿吗?只是这样的安排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乡镇到机关不知要多少年,县上到市里又不知要摸多少年?马股长那副不容商量的表情让他多少有点寒心,但也无可奈何。 到乡镇就到乡镇吧,至少已经弄到了一个铁饭碗,人在无奈的时候总会往好处想,退后一步自然宽麻。 他走出人事局的大门,将马股长开出的象征着公家饭碗的派遣单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揣在上衣口袋里。虽谈不上十年寒窗无人闻,一举成名天下知,但十年寒窗换回了一个铁饭碗,也算是一分汗水一分收获。 前几天到岭南市人事局报到,市人事局的领导还问他是否愿意当教师,若愿意可安排在市里一所大专院校任教,可他翻看了之前到市人事局报到的同学纪录,没有一个愿意当老师的,他也便婉言谢绝了市领导的好意,市领导不无遗憾地表示若要从政就只有回本县去,得慢慢来。 慢慢来就慢慢来吧,他觉得他还年轻,又有一份充满激情的力量,好似这个世界就是他的舞台,没有什么不能战胜的困难,甚至给他一个支点他都能够撬起整个地球。 陪同他前去报到的还有他年迈的父亲张德山,他父亲穿一件牦牛毛织成的无袖披肩,跟市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虽心存芥蒂也不便明说,毕竟那是含辛茹苦地供养他十几年的亲生父亲。 在市人事局报到的那天,他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木纳地坐在那儿,他不识字,没有必要说过多的话,一切听从领导的安排就行了,在张德山看来,只要领导说的都是对的,只要领导反对的都是错的。简单的心理加简单的外表再加上简单的行动,好像张从军是大人父亲张德山反而成了小孩一样百依百顺地跟在他身后。 到梦月乡报到那天,父亲张德山没有送他,就像他当初考取北方大学没有人送他一样孤单,他将家中带出的棉絮和被套用一根麻绳简单地捆在一起随手往肩上一扛便上了到梦月乡的公共汽车,从县城出发两元车费就到了站,也没有同事和领导前来相迎,步行五分钟就到了梦月乡政府的大门。 梦月乡政府的大门倒是宽敞只是有些破旧,政府的房子长长的排在那儿,属典型的七十年代的建筑风格,办公加住宿都在这排房里。 听说新来了一位同事,办公室主人热情地迎了上来,她自我介绍说叫王丽苹,早就听领导说要新来一名同事,我们都做好了准备,这是你的寝室钥匙,在二楼过道靠右的第一间,张学军有些腼腆地从王主任手中接过钥匙,道谢过后直上二楼。 楼层用木板铺陈,走起来咚咚咚地响个不停,他将门打开一看,好家伙,床上床下灰尘满地,显然已经好久没有人住过了。他从王主任那儿找来扫帚、水盆和撮箕,一丝不苟地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笑脏不笑烂麻,房间虽然简陋,但打扫干净还是感觉到了特有的温馨和舒适,至少比老家那个茅草屋要强一些,毕竟这里是瓦房麻。    张从军从政的路就这样开始了,这是新的起点,也是新的征程,更是新的舞台,从此他将与同事们一道下乡为群众办实事好事,怀着梦想与希望的人精神总是特别饱满,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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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月乡书记叫王大云,年近五旬,乡长叫陈明旺,三十出头,两位领导都对张从军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乡党委政府研究决定后把张从军安排在白土村做包村工作。 白土村包村组长叫王仕忠,是一个五十开外的事业干部,在乡上虽然不是班子成员,但凭他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和多年的工作经验积累赢得了乡党委政府领导的信任,由他负责人口密度较大的白土村包村工作乡党委政府领导比较放心,平时除了在乡上开会学习,他和老王更多的时间都深入到白土村的田间地头,查看大小春的生长发育情况。 王仕忠显然对农业生产特别重视,他常常教导张从军,帮助老百姓查看庄稼墒情比什么都重要,只要粮食增产增收,老百姓的精神面貌就不一样,老王向他传授农村工作经验。 除了抓农业生产更多的时间用来挨家挨户地排查计划生育情况,老王和张从军在村组干部的陪同下,经常进村入户调查白土村各家各户超计划生育现象,一旦摸清哪一家出现违反计生政策的情况,就安排村组干部上门做思想工作,要求其及时苦口婆心地劝说超计划生育户及时到保健站采取节育措施,若村组干部工作无效则由包村组长王仕忠带着张从军出面做工作,他们俩都实在是做不下来的工作只有向党委政府汇报,再由乡党委政府组织工作组进行“突击”,一旦工作组进了村搞“突击”,那时就由不得你愿不愿意,必须都得采强制措施。 白土村有一户叫雷明康的超怀户,经常和包村工作组玩猫捉老鼠的把戏,包村工作组无奈之下将这一情况报告了乡党委政府领导,乡党委政府领导根据包村组长王仕忠的建议,组建了一个“突击”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潜伏在雷明康家周围,雷家人受了惊吓不敢白天出入家里,只得在夜深人静时才返回家居住,工作组由分管计生工作的刘明洪副乡长带队,终于在深夜十二时将毫无防备的雷明康截住,带到乡上经过“突审’,从其口中得知其妻住到了附近一个乡镇的亲戚家里去了。 刘明洪副乡长立即带领工作组租了一个面包车队赶赴雷明康提供的那个地方,结果大失所望而归,原来狡猾的雷明康是在跟忽悠乡上的工作组,无功而返的工作组将雷明康控制在政府大院附近的一个水晶石厂内,乡长陈明旺亲自出面“审问”,若不老实交待就对其采取节扎手术,鸡鸣三更时分雷明康终于招架不住只得如实“招供”,原来他怀着大肚子的妻子李桂芳根本没远离,而就藏在村子里一个亲戚家,他同意第二天不用乡政府出面,自己主动带人到保健站做引产手术,并写下了保证书,雷明康才理所当然地获得了自由。

    3

            夏天,一个雷雨过后的早晨,书记王大云早早起来,见张从军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便对他说“从军,走,今天我俩上山捡菌去。”,王书记主动请他陪同,还特别申明只是他们俩个人,这让张从军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一年来王书记可没有这样主动与自己亲近,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答应。    政府大院背后是一座郁郁葱葱的树林,那里长满了各种杂树、灌木,还有冷杉和青松。被雨淋湿的山路不见昔日的尘灰,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股沁人心脾的泥土气息,天空像洗过的布一样显得异常湛蓝,山际中央缠绕着一根白色的云带,王大云和张从军一前一后地走在上山的小路上,王书记时不时地问张从军工作是否习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有一句无一句的问话让张从军心中有些慌乱,他小心翼翼地对答,觉得王大云书记近来有些反常,平时高高在上的他怎么突然间关心起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正当他猜不透王大云的意图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山脚下。 “就从这儿开始吧”,王大云下了命令,张从军爽快地答应,他们兵分两路。 “看谁的运气好一些,捡到的菌多。”,王大云鼓励张从军。 灌木丛里露水很重,虽然雨过天晴,但清晨的露珠依然坚挺饱满地挂在树梢,刚走进林子几步,张从军就听见王大云的喊叫声“小张,小张,过来,快点过来”,张从军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下山向王大云靠拢,以为王大云捡到到一大丛野生菌。 “那儿有个好东西”,王大云怀着神秘而兴奋的心情悄悄告诉他。 “是什么东西?”他急切地问。 “你看,一条麻乌桑盘在那棵树底下”,王大云用右手食指一指。 他顺着王书记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一条又黑又粗的乌桑蛇盘在那儿,那蛇警惕地抬起头不断地吐信。 张从军从小就害怕蛇,他觉得蛇是不祥之物,是邪恶的象征。他赶紧向王大云连连摆手:“噫,我从小就怕蛇,这个东西我不敢碰,只有靠你自己了”。王大云安慰他,不用你动手,你只要看好这东西向哪个方向跑就行了。 张从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远远地站着观看。说是观察,其实什么东西他都没有看清楚。只见王大云动作娴熟地从身边的一棵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将多余的枝桠折去,留下顶端的一个茬口,然后动作敏捷地向那蛇叉去,那东西被牢牢地叉在地上做着无谓的挣扎。 “找根绳子来”,王大云命令道。 看看四周荒无人烟哪来的绳子,张从军只得将自己上衣里预备拴在腰际御寒的棉绳用石头砸断后交给王大云,王大云三下五除二就将蛇绑在木棍上,往肩上一扛便菌也不捡就大摇大摆地返回乡上。    晚上,同事们七手八脚地将蛇剖开清洗净用电炉做成蛇羹美美地喝起来,张从军自然敬而远之,不敢享用。

    4

           从繁华的都市来到小小的宁昌县城,又到梦月乡,张从军失落感异常强烈。 工作已满一年,他基本熟悉了乡镇的工作模式,总不能一辈子默默无闻地呆在乡下吧,工作空暇之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常常反思这样一个问题,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这样的困境? 同事老李常常下班后在政府院坝里闲聊时向他面授从政法则: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关系是关键,金钱少不了。你有年龄和文凭但就看有没有关系和金钱?老李一幅洞若观火的样子提醒张从军。老李曾在附近一个乡当书记,同他所管辖的一个村子里的女人有染被告发,受了处分到梦月乡当一般工作人员。 对老李的好意他笑而不答,他不敢苟同老李的观点,他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一定能够得到领导的信任和赏识,最终会得到提拔重用。 有什么特长吗?他经常问自己,除了在北方大学念书时在学校周报上发表过几篇见识肤浅的论文外似乎也没有其它特长。 在这样落后的乡村工作,只有拿起手中的笔写写文章之外恐怕没有什么其它作为,工作都是日常性的,用不着太高的文凭,只要具有高中以上文化都能完成。任何工作都有领导负责,你只要照领导的意图去做,尽力去办就好了,做不做是态度问题,能不能做好是水平问题,这是大家的经验之谈。 做好本职工作之余他开始学写稿子,投给岭南日报和康西日报编辑部,稿件写得多了,有的泥牛入海,也有的变成了铅字,报社寄来样稿,还寄来一二十元的稿费,他从中感受到了生活的充实和人生的价值。 一个天气炎热的中午,梦月乡政府开进了一辆红旗轿车,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看派头就像是宁昌县上的领导,王大云书记和陈明旺乡长见两位都显得毕恭毕敬。 二人在王大云书记的陪同下径直走进他的办公室,没过几分钟只听王大云书记扯开嗓子喊“小张,小张,下来一趟”,听见王大云的叫声,张从军放下手中正在赶写的稿子,前往王大云的办公室。 王大云给张从军介绍:这是县委组织部的罗部长,这是组织部干部科的马科长。介绍完王大云将门轻轻一带便识趣地走了出去,马科长比罗部长高一头,穿着非常讲究,一条印花红领带系在脖子上显得非常精干,罗部长则显得比较随和,一件深灰色的西服映衬得他一张国字脸英气逼人,他见张从军有点怯场便随意地问一些基本情况,这使张从军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毕竟自己到梦月乡政府工作两年来第一次单独近距离地接触县上那么大的领导。 当组织部罗部长问他有何特长时他如实相告,马科长问有没有样稿,张从军连连回答“有、有、有”,并表示可以回寝室取一下,得到罗部长的首肯他像一只快乐的飞鸟般从王大云办公室飞奔进自己的宿舍,将平时叠在一起的一大摞报纸抱来交给马科长,马科长随意翻看了一下递给罗部长,罗部长快速看了看他在报纸上写的文章,赞许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这样”,罗部长也没有任何表态就结束了谈话,张从军将报纸抱在手中怏怏地告别了罗部长和马科长,回到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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