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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日,我起床时。
儿子背着书包,站在门口。
“妈妈,再见。”
随着门“砰”的一声,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我打开门,急急地唤着,“轩轩,我送你。”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去。”
他的脚步是轻快的,就像飞出鸟笼的小鸟。
我重新关上门,怅然若失。
那个牵着我的手,怯怯地打量这个世界的小小孩,他长大了。
昨天,我还在抱怨,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多么费力的一件事。
今天,我才知道,那是一件多么甜蜜的抱怨。
孩子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多么安心和踏实。
我多想追出去,牵着他的手,再过一次马路。
再听一次儿子那郑重的声明:
“妈妈,跟你说了多么次,我长大了。”
我在五楼的窗户上,巴巴地望着,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小小的身影汇入人流中,渐行渐远。
我慢慢明白了,所谓母子一场,离别时,挥挥手说再见时,不是他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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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中午,上完辅导课的儿子打来电话。
我邀赏似地说,“儿子,快回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
电话那端儿子为难地说,“可是,妈妈,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中午就在外面吃,下午去书城看书。”
我有些失落,试图动用母亲的权威,“我都已经做好了,你必须回来吃。”
儿子笑着说,“妈妈,你管不着我。”
随即他挂断了电话,只听到“嘟,嘟”的电话忙音和锅里可乐鸡翅的“滋滋”声。
我措手不及,惶惶不安,一个人怔怔地望着窗外明艳的春光而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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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泪光中,我的心变得越来越沉重。
原来,它承载了另一个母亲的牵挂。
16岁时,我唱着歌,跳着舞,蹦蹦跳跳离开小山村。
村里人问母亲:“她这么小,一个人去城里,她哭了吗?”
母亲抺着泪说,“她高兴得很。说了一句,‘妈妈,再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啊,我高兴得很。
我终于可以远离父母,兴奋得很。
不必听母亲的唠叨,不必听父亲的说教。
我自由得很,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哭呢?
当然,也不理解,母亲为何哭了?
22岁时,我恋爱了。
男友在南方,我坐上南下的火车去找他。
火车启动之前,我给母亲打电话。
母亲一听急了,“你工作怎么办?你万一遇到渣男怎么办?你上当受骗怎么办?”
我拉长语调说,“妈妈,你管不着我。”
然后,我毅然跳上了南下的火车。
下火车时,我的传呼机上有上百条留言。
后来,妹妹告诉我。
那几天,母亲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而我,高兴得很,与男友游山玩水,浓情蜜意。
那时,我怎能理解一个母亲的牵肠挂肚。
“妈妈,是我。您在做什么?”
“我在煮你爱吃的红烧肉。”
“您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难得周末,你好好休息。煮好了,让你爸给你送去。”
第一次,我落泪了,理解了母亲。
原来,母亲都一样的。
我放下电话,把烹饪好的可乐鸡翅放进冰箱,等儿子晚上回来吃。
我去母亲家,吃爱吃的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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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张晓风《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
母子一场,只能看做一把借来的琴弦,能弹多久,便弹多久,但借来的岁月是有其归还期限的。
龙应台《目送》: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我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慢慢明白了,所谓母子一场。
那怕他绝决地说,“妈妈,你管不着我。”
他依然是咱“三生三世”最重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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