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弟弟在小群里说,邻居阿四表哥走了,两天后起事(办丧),看到消息,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因他同母异父的胞弟阿七阿七之殇于十天前刚出殡,如今至亲旧悲未了,新愁又添。做为邻居,心情亦阻滞难平。
阿四身材不高,说话不紧不慢的,走路步履虽轻,但富于节奏,步步算数。他们兄弟仨,大哥没有开枝散叶,只留下破砖瓦房几间,早撒了手;弟弟虚度了一生,还搭进了俩儿子。
我们本打算找个时间,请已故家父以前交厚的几位朋友来家吃个饭的,其中就包括阿四,怎奈人生无常。一旦错过,就会抱憾终生!年前他住院时,因疫.情管控,只封了利是让他儿子转交而已。
我以前在咸宁巷里住时,阿四家就在距我家几十米的转角处,他家门口前有一块松石板,每次有人或车在上边过时,就会有个声响,像以前抗日剧里的消息树一样。
我们村上有四个门楼,阿四的家,就很奇特:从咸宁门楼进几十米,就到他家门口;他的门墙与安宁门的房子紧紧相连;开门后就是一溜儿石阶梯往下走,长长的斜伸下去,共三个平台,像地道似的,下边的主房又与康宁门的房子毗邻。所以他们家,就跨三个门楼。他家大女儿是我同学,小时候,少不了相互走动。
阿四和父亲年纪相仿,因和母亲同姓,辈份又小,故平时,就称他为表哥,村里人就喊他“阿四”。其实他骨姓与我相同,因生父成份不好,其母亲为讨生活就拖油瓶到我们村改嫁。据老辈说,他刚到来时,性子强,脾气硬,村里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硬”。后听说他头上还有个哥哥也准备跟过来,虽还没见着,好事者就帮他哥起了个“软”的混名来呼应。
俗话说,“养恩为大”,来到村里后,他入了养父韦氏的族谱。
咸宁红白理事会有一堂龙,我小的时侯,逢年节会里舞龙走村过寨时,也喜欢跟着去,一众小屁孩们簇拥着大龙做旗手,关键还能吃餐好的,捡些哑炮,既好玩又自豪。阿四是鼓手,每到正式场合,敲龙鼓的非他莫属,他神情专注,耳听八方,眼观六路,龙珠和龙头随着他的鼓点节奏而变化:或悠然,或婉转,或激昂……他的鼓点,比平时走路更雄健。
真难明白,自懂事以来,从他朴素洁净的穿着,慢条斯理的行态和幽默风趣的话语中,怎么会被安上“硬”的外号?也许在某个特殊的年代,为母亲、为了生存,才不得不的吧。
八十年代初,我们家搬出了杨柳泉水碓旁后,阿四几兄弟也前后从门楼搬了出来,我们继续是邻居。
在新家,有一个春节前的雨天,我和母亲在他家向火。闲得没事,做过生产队会计的他,出了一道两个未知数的题来考当时已是初中生的我们。说谁先解出就奖励两角钱,他说在生产队时,这道题难倒了一片人。他女儿自然也跃跃欲试,但我很幸运,不费纸笔,用学过的代入法把答案给弄对了,兴高采烈地接了奖金。
后来母亲告诉我,表嫂当时的表情不自然呢。诶,我只顾高兴了当时……
进我们老家有一小段路,要经过几户人家队里分的晒坪,为长远计,阿四撑头用置换或现金方式,把路的事给妥善解决了,免却了我们几邻居的后顾之忧。
往事如烟,斯人已去。弟弟说,如今村里办事情效率很高,也从简,让我们早些回去,以免尴尬。
十七日回到老家,咸宁会的兄弟们正在忙活,见我们家大门洞开,隔着门槛打招呼,对我们修缮后的“润德居”诸多溢美。我知道,因避“白事”的讳,他们不愿进我们“新房”。
哪拘得那么多,我们说只管进来。于是他们进了院子,进了房间,近距离品头论足起来。
不久就到饭点时间,他们忙去。正准备过去,不料有城里的朋友“慕名”来家参观,陪同又耗了一阵。送走他们后才过去烧了香,吃饭时,一桌菜就我们仨兄弟了,好在好几位乡党“狮子跳台”过来陪酒饭。哎,不想起个大早还是赶了晚集。
两场丧事,两位一母的同胞,阿四的就办得热烈风光,办得其所。与早些天胞弟阿七的冷清反差很大。从血缘上,阿七还属正统。但关键看人品,族人和村人明镜似的。就像过来陪我们吃饭的金舅说:“你们仨够兄弟,虽然不同姓。”
一整晚,超度的诵经声和八音哀调此起彼伏。即使这人为的声儿短暂停歇,旷野的蛙儿也在不知疲倦声声呼唤。农历十五的月光,洒了一地。
都为一位平凡的老人而不舍、而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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