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是父亲的朋友,身材不高,却颇具北方大男子主义。他跟我父亲年纪相差无几,他儿子却小了我10多岁。由于嗜酒的恶习,所以很晚才结婚。我对他的了解大多都是来源于父母之间的谈论,偶尔也与他说几句话,我总会尊敬的叫他声三叔,他也总会客气地问我最近混得怎么样,在外面都做些什么。
父亲年轻时跟着他舅舅学了一身厨艺,逢年过节都会整一大桌好吃的,前几年有一次过年,三叔匆匆忙忙的把父亲叫走,傍晚父亲回来,醉醺醺的把我拉到一边,无奈的摇着头,说三叔这辈子也不容易,老婆又跟别人跑了,家不成家,抽烟不小心把床单烧了一块,好几个月都没换,儿子也被送到三叔他妈那去了,家里一团糟,厨房的锅碗都是用的时候才洗,父亲去了实在看不下去了,帮忙打扫一下后,整了桌菜,召来了几个旧日的老友,趁着酒意,各自诉说着自己这些年的不幸。
父亲说三叔这两年越来越颓废,不出去打工,也不好好经营农田,欠了一屁股钱,还整日喝酒,父亲经常会偷偷的给他的床边塞几百块钱。有次收电费的来家里收钱,他身上连几十块钱都没有,那种尴尬的场面他自己都嫌自己没面子。三叔也只有一个孩子,前两年还有计划生育补助,一年还能给个一千多块,每到那几天,他天天都会跑去银行看钱到没到,到了立马全部取走,美美的潇洒几天,去麻将馆一坐就是一天,然后再请朋友们下个管子。
他母亲年龄也大了管不了孩子,孩子还很小,一天到晚的在村子里乱跑,当别人孩子都回家吃饭了,孩子就一个人坐在别人家门口的石墩上等着,我母亲人善,经常会把孩子带回我家吃饭,给他洗手,擦脸,有时还找出几件我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把他那浑身是土的衣服换掉,清洗一翻。
无尽的颓废过后是更深的落寞,然后便是反思,三叔这几年家里的情况有所好转,前年过年回家,有天清早看到三叔开着农用三轮车拉着一车垃圾,北方的冬天比较寒冷,他只穿了件脏兮兮的不合身的毛衣,我走过去跟他聊天,他很是热情,一翻寒暄过后,点了根烟,坐在了路边,我脱下外套给他披上,他说现在国家要搞新农村,村里决定找个人每天早上固定收垃圾,一天给50块钱,穿厚了没法干活。三叔说这活一天就干三个多小时,村里就百户人家,冬天闲着的人多,好多人抢着干,要不是他跟村长关系好,还干不上呢。三叔说孩子现在上初中了,寄宿在学校,就周末回家,他自己除了平时打理农田外,每天傍晚都去县城摆小吃摊,他说这个一年下来,都比家里的8亩庄家卖的的好,所以打算慢慢做大,去县城开家店,然后慢慢连锁。我突然觉得三叔也好有思想,村子里很多人都是宁愿死在庄稼地,也不想办法出去赚钱那种,整天靠着老天吃饭,刮风下雨就在村子里打麻将,永远也走不出贫困,我感叹过许多次。但有时也挺羡慕他们的,平平庸庸,可怜的什么都不知道,但却能做到自我感觉良好,还经常嘲笑家境不好的,都是些俗人,却也能简单幸福的生活,守着自己的那块烦恼。
然而你善待生活,生活却也不会善待你,去年有次工作之余跟母亲通电话,母亲说三叔出了车祸,人受伤住进了医院,花了十几万元的手术费,村里能借的都借了,他这几年存的钱也都花的精光,我听完开始沉默,我这几年在外打拼也没攒下多少钱,挂了电话后,我从朋友那借了点钱给母亲转了过去,给三叔救急,至于以后还不还的上,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今年过年回家,我去三叔家看望他,他还是很热情,尽管刚出院只能躺在床上,他招呼孩子给我倒杯热水,当时虽然已经到了冬天的末尾,但他房子里非常的寒冷,我穿上了刚脱掉的大衣,他说没钱买煤炭,也顾不上烧火炉,就想凑合着把这个冬天过了,三叔说他自己命不好,却连累孩子还要跟他受苦,我拍拍孩子肩膀,说小言以后可是要上大学的,好不好。孩子看着我默默地点着头,房间里照进一股暖阳,我拉开窗帘,整个房间被照的敞亮,三叔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仿佛一股希望又重新降临这个家庭。
我在农村的那些年,目睹了很多家庭的不幸,看到的是那平凡百姓与生活的艰苦斗争,看到的是那消失在心里很久的感触,我也始终相信,生活会善待每个认真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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