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

世事

“喂，听说了吗？胡局昨晚在家里突然昏迷不醒，被紧急送往市立医院住院了，现还在ICU病房抢救，尚未脱离危险期。据说是脑溢血，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生死未卜……”

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如晴天霹雳，似平地惊雷……在各科室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大伙的心情，无比的沉重和难过，纷纷表示万分的悲痛和惋惜：“胡局还不满五十岁，怎么就……唉，真是好人命不长啊！”有些泪点低的同事，控制不住内心的感伤，眼里分明闪着泪光……然而，热议了一阵子，又迅速归于平静，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这与胡局历次住院时的情形大相径庭。既没有人出面组织同事们去医院看望领导，也没有人来收取“份子”钱，筹集慰问金。

“这是咋的啦？”小王甚是不解。

只见那些被胡局提拔重用的，平日里承蒙恩惠照顾的下属，一个个似聋似哑，埋头苦干，一反常态地忙于工作：默默无闻地查阅资料、撰写材料，累加数据、填写报表……好似不约而同地，要化悲痛为力量……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呀？”面对生性耿直、幼稚单纯、刚刚入职的小王，满脸狐疑的样子；老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象领导似的训了他一句。

老陈可是局里的元老，还有三个月就要退休了。他一向不善交际，不苟言谈；不屑荣辱，不畏权贵；无欲无求，与世无争；他常说：“入衙三件事，法律、使命、责任；居家三闲情，读书、园艺、健身。”老陈乐呵呵地自嘲道：“不梦朝中论文武，但做园里一耕夫。”就这样，数十年勤勤恳恳，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从小陈一直熬到了老陈。

看到大家如此悲伤而又异常的“冷静”，老陈心里很不是滋味。终于，在胡局住院的第四天，便借故请假，也是一反常态地，来到医院看望胡局。

胡局住院后，当晚就做完了微创开颅手术，摘除了差点夺命而去的脑血管瘤，己从ICU转入干部病房了。若大的套间病房里异常冷清，除了几位至亲，并无外人。胡局半躺在床上，左手挂着吊瓶，脸色蜡黄，目光迷离，精神极度虚弱。

看到老陈提着水果花篮进来，胡局满脸惊诧，示意夫人把刚入院时下达的“病危通知书”，赶紧收起来。

胡局强打起精神，招乎老陈：

“陈老，您怎么来了？就一点小毛病罢了，还劳烦大家。”

这是胡局第一次用“陈老、您”这样的尊称来称呼老陈。

老陈受宠若惊，略显尴尬之意。

家属接过花篮水果，老陈坐到病床前，双手紧握胡局右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局长谈话。

“胡局身体好些了吧？虽然你比我年轻，可也快年逾半百了，要多保重啊！”

“陈老，谢谢您来看我，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血压有点高，如厕时，起身太快，晕倒了，吃点降压药就稳定了。”

胡局吃力地回应着。

“这就好，这就好，大家还以为您是脑溢血呢……”

老陈意识到自已笨嘴笨舌，又说错话了，迅速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吧：

“呸，呸，呸，瞧我这破嘴，胡局，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没事，就算是脑溢血也很正常，谁能躲得过生老病死呀？您回去告诉同志们，不要因为我而影响工作，过几天我就可以康复出院，回单位上班去了……”

“请回吧，病人要吃药休息了。”

护士催促老陈离开。

回到单位，老实巴交的老陈，如实传达了胡局的叮嘱：

“大家安心工作吧，胡局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高血压而已，他自己都说了，过几天就可以康复出院，回单位上班了……”

次日一早，胡局的病房里，人满为患，又恢复了历次住院时的热闹喧嚣……

李国平

2018.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