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发生于2008年的莞城冬日。一个周末早上,闺蜜小美打电话过来,问我有没有时间,她想搬家,约我陪她去看房。
那天天气不错,阳光灿烂。我刚好想出去走走,就和闺蜜约好碰头的时间和地点,就拎包出门。
小美在东湖花园上班,想在公司附近找个地方住,方便上下班。
我们以东湖花园为中心,往四周寻找,小美独身一人,想找个小区住,安全有保障。又因是上班族,租房价位不要太高。将条件与中介一说,中介说:“哎呀,刚好有套房子,可以满足你们的条件,到东湖花园走路只需十分钟,是一个花园小区,价格也合适,租金700元每月,只需交一个月的押金,二房一厅,在顶楼,只有五层,要不要去看看?看中租金还可以商量。”
小美一听很高兴,决定去看看房子,她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司有些远,每天花不少的时间在路上,上个月迟到2次扣了2百多元,全勤奖100元也没有了,太让人郁闷了。忙问是哪个小区。
“步步高”
“步步高?那个小区很旧了哦。”步步高曾经是莞城最漂亮最好的小区之一,可几十年过去了,那房子已经很老旧了。
“不是旧区,新花园小区700元可租不到二房一厅。”中介不怎么高兴地说道。
“没关系,先看看吧”小美扯下我的衣袖,笑着对中介说。
走了十多分钟,中介带我们到了步步高花园小区里一幢大楼后面,大楼与靠坡地之间用铁皮连了起来,盖成专门放单车与杂物的铁皮棚,大冬天走进去,有些黑,阴冷阴冷的。
“前面做铺面了,只能走后面。”中介边说边带我们爬楼梯。我和小美跟在她后面往上爬。
楼梯很老旧,是用水泥抹的,没有砌瓷砖,有些地方给磕掉了,甚至露出了钢筋。
整栋楼都静悄悄的,一二层的楼梯尚干净,看得出有人出入,从三楼起,楼梯的石级就带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好像都没住人,房子是对门的那种。
“三楼以上没住人吗?”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怪怪的,整个楼梯充斥着一种岁月久远的霉尘味。
“有啊,有一家刚出国,另外两家在别的花园买了新房子,刚搬走,已和我们中介说,搬完东西就要出租呢。”中介答得很快,生怕我们不相信似的,又加了一句:“真的,下个月就可以出租了。”
透过楼梯转弯处毛玻璃照进来的阳光,很淡很淡,整个楼梯仿佛蒙上了一层纱,惨白惨白的,又仿如一帧褪了色洗过水的旧照片。
我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头。
一路走到四楼,我不经意间发现4楼大门口右下方贴了一张符咒,黄裱纸,奇怪的血红色图腾,在惨白惨白的阳光下,张龙舞爪般鲜艳,红得渗人,让人慎得慌。
我拉了下小美,让她看那符咒。
中介看到我们停下来,顺着我们的视线看过来,也看到了那张红得刺目的符咒,愣了下,然后干笑着说:“这家住的是一户潮汕人,家里有位老太太,最爱烧香拜佛,求了一堆平安符,没事这里贴那里贴的,前两天我有个同事小张在小区路上碰到她,老太太硬塞一张平安符给他呢,这件事在我们公司还当成笑话说了一阵,呵呵……走吧,快点看完,还有人约我看别的房子呢。”
大家没说话,很快爬到5楼,我在门外磨蹭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兴致缺缺,不想进去。
“快点进来帮我看看啊。”
小美已跟在中介后面进去了,在屋里朝我喊。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进门看到客厅一角里有一张放大的黑白照,黑色的边框,照片上是个笑眯眯的干瘦老太太。客厅稍稍有些暗,阴冷极了,也是一股霉尘味。
我赶紧挪开眼光,往小美那边快步走去,小美正和中介在看厨房和卫生间。往厨房和卫生间方向,有个卧室,门打开着,对门墙壁上贴了很大一面落地镜,上面人影幢幢,我吓了一跳。赶紧跑向小美他们。
我很不想呆在这房间,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我“快点离开!”,小美还在和中介说话,说些什么,我已听不懂。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开始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我觉得后背发冷,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小美小美,不看了,走吧”。我拉住小美的手。
“你先出去等我吧,我们再看看。”小美拔开我的手,示意中介继续。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5楼房间,一口气跑到3楼,冲出客厅时,不由自主又看向那张黑白照,觉得上面的老太太笑容诡异地盯着我笑,鸡皮疙瘩一下子冒出来,浑身阴冷。
那股奇怪的味道一路顺着楼梯追着我的脚步下来。我徘徊不定,很想一口气跑走离开这栋大楼,又担心小美不敢离开。
心里七上八下的,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看到中介下楼梯了,我一口气跑到一楼,跑出铁皮棚,站在阳光里觉得没那么阴冷了,才大大地喘口气。回头一看,中介竟然就紧跟在我身后也出来了。
“小美呢?”我没看到小美,忙一把拉住中介。“我那朋友呢?”
“她呀,近视眼走得慢,在后面呢。”
中介甩开我,就想走。
“先别走,跟我一起去找她!”
“要去你自己去,我还有事呢。”中介甩脱我,急急忙忙走了。
“你……”
我又等了一会,还没见小美下来。
心里万分焦急,生怕她出事,我不敢再往下想,一咬牙,兜头往回跑。一口气跑到2楼,看到小美慢悠悠地往下走。
冲上前,二话没说,一把抓住她,拽着往楼下拖。
“哎呀,慢点,要摔跤了,哎呀……!!”
小美一路嚷嚷着。
我没理她,只管拽着她往下跑,一口气冲出铁皮棚,再冲出老远,冲到正午火辣辣的阳光里才停下来。
“好了,好了,放开我”。
小美跌跌撞撞地挣脱我的手,扶着腰喘气。
“你突然发什么疯啊?!”小美不好气地质问我。
“嗯,我突然觉得莞城的阳光真是太好了,火辣辣的!热辣辣的!热得太好了!!”我夸张地张开双臂,作出拥抱阳光的姿态。
“神经病!”小美嗔了我一眼,掏出纸巾擦去鼻尖的汗。
“嗯,神经病……”我笑嘻嘻地应道。
“你怎么啦?!脸色白得吓人!”小美狐疑地看着我。
“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拉着小美,专往阳光里钻,直晒得我俩脸蛋红扑扑,大汗淋漓才罢休。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发神经,不然我跟你翻脸,这样曝晒,我的皮肤又要深2度,防晒霜都白擦了。”小美两手叉腰,作豆腐西施状。
“安啦,我们小美就是黑成块炭,也是妥妥的一枚黑美人。”我嬉皮笑脸地插诨打科。顺手就将小美拉进路边的一家粉粿店。
“老板,来两碗粿条,一碗加牛肉丸,一碗加猪肉丸,加猪肉丸的要多多地放葱,牛肉丸的不要葱多多地放香菜。”我扬声喊道。阳光将附骨之冷晒去,我觉得人生真美好!不惧别人鄙视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张扬着。
“好咧……”老板的声音脆脆地传来。
“你现在真有点神经质哦,都不像平常的你!”小美疑惑地盯着我。
“唉,有时候,神经大条也是件好事啊!”我掐一把小美红扑扑白嫩嫩的小脸蛋,感概道。
“刚刚看房子,你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头的地方吗?”
“不对头??没有啊!!”
“你……真是……”“再想想,刚刚进那房子时的味道和后面从房子里出来时的味道。”
“啊,想起来了,刚进去时和楼梯走道一样,一股霉味。至于出门时……,……想起来了,那味道像谁在拜佛时烧香的味道……”。“可是,这有什么不对头吗?”
“你呀……”我用食指戳下小美的额头。
“问题是,那里没人烧香,香味从哪里来的?”
“妹妹,墙上挂的是遗照不是生活照,那老太太就是死在那里的!”
“整个楼梯口上去都静悄悄的,像无人居住一样,再开动你的小脑瓜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
“正是大中午!人人都在家的时候!!”
“再想想楼梯石阶上的灰尘是不是有些厚?”
“再想想,一个五楼死了个老太太,为何整个楼道往上都没人居住了?哪家没有老人,死个把人很平常,对吧?”
“为何大家都搬家了?这个花园虽然老旧了些,但是在市中心啊,很方便吧?谁会愿意无缘无故搬家啊?”
“我们下楼时,你有没有觉得那香味一直跟到铁皮棚?到阳光里才没有跟上来的?”
“难怪,下楼梯时,那个中介跑得飞快,像后头有鬼撵一样……可不就是有鬼撵!什么玩意!这种房子也介绍给我!走,不吃了!找她算账去!!什么玩意!特么的!”小美后知后觉地后怕起来,一拍桌子,撸起袖子就要去揍人。
“得了,看你这性子!”我哭笑不得地拉住她这块火烧得旺旺的爆炭。
“坐下来吃东西,你不饿啊?”
“哼,姑奶奶气饱了!”小美气鼓鼓的。
“小姑娘,再生气也要吃饭哦,身体可经不得饿。”一位老太太帮忙端辣椒酱过来,听到小美的话,笑眯眯地道。
“老奶奶,你们在这里有多久啦?向您老人家打听一件事,看您知不知道?”
小美拉住老太太八卦起来。
“小姑娘想知道什么事?老婆子在这里呆了有二十多个年头了。”
“老奶奶,步步高花园靠斜坡,一楼搭有一大片铁皮棚的那幢楼,4号楼梯口上去,那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怎么都没人住呢?”
“小姑娘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呢?”
“唉,老奶奶,别提了,今天一个中介带找我们去看那儿5楼的房子……”小美一五一十地将今天上午的事说出来。
“那房子邪门得很。”小美后怕地拍着胸口道。
“那5楼住着的是黄老太,一辈子争强好胜,年轻时候和老公吵架,老公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外出务工,一年后从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拖了几天就去了。”
“要说黄老太也是要强,才二十多岁,守着一个儿子,也不改嫁,硬是将孩子拉扯大,送上大学,儿子也争气,还出国留洋。”
“说起这份要强,不得不让人佩服,也是这份要强,害了她自己,也毁了这个家。”
“儿子留洋归来,进了一个国际大公司,事业有成,买房娶妻,妻子很快又怀孕了,检出来是个大胖孙子。”
“按说,苦尽甘来,这日子要越过越红火才是。可黄老太一辈子在家里说一不二,当家作主惯了,这儿子媳妇稍稍有点不合她的意思,她就呼天抢地,撒泼哭闹,闹得合家不安宁。”
“她媳妇是个好脾性,每每多多忍让,忍让惯了,黄老太不懂体谅,更是得寸进尺,常常邻里邻舍四处说她媳妇这里不好,那里不行,稍不如意就装病绝食,逼得儿子媳妇下跪请罪才罢休。”
“有句话说什么来着,不在沉默中死亡……就……?”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小美赶快接下去。
“嗯,就是这个意思,老婆子读书不多,表达不出来。”
“有一天不知黄老太又出什么夭蛾子,又在那撒泼,她儿子就吼她媳妇,让她滚。”
“她媳妇哭着跑下楼,一脚踏空,流产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了。”
“唉,真是作孽啊!阿弥佗佛!”老太太合什念了声佛。
“心灰意冷的媳妇,出了院后连家都不回直接要离婚。”
“闹了得有大半年,最终还是离了,黄老太儿子自那以后,常常借酒浇愁,一个雨天夜晚喝醉开车,与一台大货车相撞,当场身亡。”
“唯一的儿子死了,孙子也没有了,黄老太承受不起这个打击,疯疯癫癫的,半夜从5楼跑出来,摔死在4楼的楼梯上。”
“她曾经的儿媳妇将两场丧事办完后,将房子托给中介所,出国去了,一直不曾回来过。”
“唉……”老太太摇头叹息。
“自那以后,4号楼道,深更半夜,常常会有不寻常的声响,有时夜归的人会碰到黄老太,守在楼梯口,逢人就问,见到我儿子了吗?”
“每逢雨夜,常听到她在哭喊,儿啊,快回来吧……”
士气低落的人,遇上了都会大病一场,小孩子常作恶梦,哭闹不安。
渐渐地,大家都搬走了,那里就慢慢地荒落下来。只剩下老婆子我一个人偶尔还会回去看看,毕竟住了二十多年的家,舍不得啊。
“老奶奶,您不怕吗?”小美好奇地问。
“老婆子一大把年龄了,什么风浪没见过?有什么好怕的,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老婆子如碰到黄老太,还要与她好好说道说道,不好生地去投胎,祸害邻里邻舍算什么本事。”老太太不以为意地说。
“那天我回去,碰到一个小伙子带人去看3楼的房子,看他印堂发黑,给了他一张平安符,他不要,过两天碰到我,说不听我的话,回去摔断了胳膊。”
“您就是住4楼的老奶奶啊!那我们会不会……?”
“嗯,两个小姑娘气色很好,不用担心,等下在太阳下多走走,再去大商场人多的地方逛逛就行了。”老奶奶慈祥地笑道。
“谢谢奶奶!!”
吃完东西,我们俩在太阳底下又曝晒了一通,才跑进东湖花园沃尔玛购物去。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每次经过步步高花园,我仍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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