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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竟是那样一种深情

父爱,竟是那样一种深情

作者: lv绿 | 来源:发表于2017-06-18 23:05 被阅读0次

    许多年来,‘’父亲‘’一直是我不敢触碰的字眼。每每有人问起,总是转移话题;听到别人谈及,也会急急回避。今年,母亲去陪伴父亲了,这个父亲节,似乎也终于可以将‘’父爱‘’从心底深处唤起。

    和母亲浓眉大眼热情豪爽不同,父亲清秀些,带些儒雅,甚至有些书生气,话不多,声不高。

    刚到北京时,我满身乡野丫头的蛮气,打遍院里大大小小的男孩儿。那些家长经常领着被打的孩子堵在我家门口告状,很是给他丢脸。

    父亲也只是沉吟,向别人道歉和惩罚我的事都是母亲来做。我的顽野怎么形容呢?一个比我高出一头的男孩子嘲笑我的重庆话,我愣是跳起来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大耳光,他当时懵得都忘了哭。另一个男孩儿拽我的辫子被我追得无路可走跳入一口枯井,我点了一把火扔下去……

    父亲有时是和蔼的,会给我们拉手风琴、吹口琴,母亲和着唱。

    但总的来说,他是严肃的,甚至刻板。在家里,我们像战士一样生活:无论春夏秋冬,起床后马上打开窗户通风;碗里从不剩一个米粒;东西从哪里拿来一定摆回原处;椅子只坐一半,腰背挺直;犯了错误,检讨书或保证书必贴在客厅墙上……到现在,再冷的冬天我还是习惯用凉水洗脸。

    父亲是一个原则性极强的人,他常说的是,公家的东西,我一盒火柴也不会拿回家。他又是一个极理性的男人,每每和母亲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喝醉。

    父亲是爱我们的,这是在他离开我们很久后我慢慢体会出的。

    有段时间,父亲到沙城工作,一周回来一次。我盼他回,是因为他的那个黑色人造革包中有太多惊喜:奶糖、栗子和书,《基督山伯爵》就是我从他的包中翻出来偷偷看的。

    我不记得他哪一年从部队转业。母亲曾回忆说,那些日子,父亲夜夜都不能入睡,很矛盾。回老家,职位会好些,又能照顾爷爷。但是,为了我们这几个孩子的未来,他还是选择留在北京。

    父亲对我的爱似乎远多于对两个弟弟的。

    小时我有两个虎牙,母亲认为无碍,父亲却决意带我去矫正。那个年代这是一件很特殊极难办的事,凡事怕麻烦从来不求人的父亲,竟从部队开了介绍信,说我将来要当文艺兵,才到一个部队大医院做了矫正牙套。因为极不舒服,没几天我就把牙套扔到房顶上了。

    上中学后,我突然成了一个内向羞怯爱学习的孩子。每次的家长会都是父亲去,回到家他会假装面无表情地说,嗯,你们老师又表扬你了。

    单位组织到外地休假,可以带一个家属,别人带的都是爱人,他带我。而我极不情愿地跟在他身后。

    新电影他是要先审查才决定我是否可以看。他不允许我看《骆驼祥子》,理由是虎妞说话不文明,对女孩子影响不好。当他发现我偷偷看《苦菜花》,就再不把书带回家来了。

    可能这些关爱让我倍感压抑,我以反叛的方式抗议着。

    高中分班,他希望我学理,我偏选了文科;填高考志愿,他不希望我报和意识形态有关的专业,我又选了哲学;他认为大学期间不适合有男朋友,我却早早恋爱……在他对我的规划中,我应报考北京,最好是图书馆系,毕业后两三年找一个学技术的人结婚生子,就这样一辈子。

    为了让我留在北京,他找到我的班主任,将我的第一个志愿由复旦改为人大。

    和那些离开家哭哭啼啼的同学不同,一上大学,我像飞出笼子的鸟一样,节假日也不怎么回家。于是,经常接到父亲的信。开头必是:芳儿;落款必是:父亲。我觉得肉麻的很,总是把信匆匆扫一遍便收起。

    1984年春天,例行体检中,父亲查出肺部有阴影,被安排到小汤山疗养。母亲说,你爸最疼你,你要多看他。男友陪着我去,但没进房间,只在院子里等。父亲却一眼看出,说,如果你和他谈恋爱,就不要来看我了。

    于是我就真的不去看他。

    那时,爱情大于天。

    两个月后例行检查,阴影消失,出院后,父亲又恢复了吸烟。

    因为男友的关系,我几乎不回家,与父亲也几乎不说话。但还是经常接到他的信,开头还是‘’芳儿‘’,落款还是‘’父亲‘’。我依旧不回信,匆匆看过甚至不看就收起。

    有时,他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来学校给我送吃的。我马上把这些分给宿舍的同学,而且坚定地认为他是借送吃的之名来侦查我是不是谈恋爱。有时,他会坐单位的车来,说是开会顺便过来看看,我更加认为,为了监督我,原则性那么强的人也公私不分了。

    母亲总是试图让我们和好:你爸是担心你毕业后和别人到外地去生活,才反对你谈恋爱的。

    我一定是要远行的,谁也不能阻止我。那时,我想。

    毕业那年,父亲送了我一辆自行车,而且是有大梁的那种。他和母亲说,将来结婚有了孩子可以加个座椅带孩子。这话传到我耳朵里,我便决意这辈子都不生孩子。

    爱,有时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东西,它会把你越推越远,背离所有人的初衷。

    毕业时,我莫名其妙拒绝了学校的分配,鬼使神差到了离家很近的一个单位。住在家里,每天骑着父亲送的那辆他希望我将来驮孩子的自行车上下班。话依旧不怎么说,但他明显安心了许多。

    母亲曾问,你准备这样一辈子吗?

    我说,嗯!

    在我心里,他没有祝福我的初恋是不可原谅的。

    可是,一辈子,有时竟然如此短暂。

    那是1992年的暮春。吃早饭时,父亲对母亲说,我的手最近老是抖,昨天他们递给我烟,我竟然没接住。

    那天,我咨询了几个学医的朋友。

    几天后,父亲到医院检查后就直接留下住院了——脑转移瘤,有说是八年前肺癌的复发。

    每天下班后,我直接到医院,替白天守了一天的母亲。

    依旧不怎么说话。我在病房里批改学生作业、备课,累了就伏在父亲的床边,睡得很香。

    医院判断大半是恶性肿瘤,认为治疗已无太大意义。但我和母亲依旧寄托于那微渺的希望,执意手术。

    手术那天,我们就在走廊里站着等。我突然觉得,父亲被推进手术室时,我似乎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主刀医生出来说,是恶性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手术后的父亲半身不能动,正值学校放暑假,我全天侯待在医院里。

    手头接了一本书的稿约。于是,白天和父亲谈书的内容,晚上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写。第二天,父亲会问写了什么,然后让我趴在他的床上补觉。

    有时,他问前男友的情况,会说,既然他留在北京,你们可以……每当这时,我便倔强地扭头出门。

    8月14日,准备出院的父亲在他干儿子的怀抱中突然就闭上了眼睛。或许,他觉得回到家里并不能改变什么,他是从来就不愿给组织、朋友、家人添麻烦的。

    25年过去了。母亲曾说,你爸这辈子只为你一人伤心过。他若知你后来变得这样善解人意,如此孝顺,该有多高兴?!

    只是他看不到。

    不,他一直都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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