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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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晚，妞对着涂完药膏的伤口说，“哎呀，我闻见了外婆的味道！”。于是我鬼鬼祟祟地，在睡前掀开她的被子轻轻地嗅嗅，忽然一股子狗皮膏药味迎面扑来，然后以小鸡啄米的速度点点头，“阿！我奶奶也是这个味道~”

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这个味儿再熟悉不过了。后来我们回忆着老人的故事，慢慢陷入了梦乡。

                            2

奶奶的房间成日点着香。桌角那个小音箱，好像怕身旁的小菩萨孤单似的，每日不知疲倦地放着各类佛经陪她说话儿。信佛的奶奶就这样在蜡烛香油的世界里呆着，衣服上自然而然的粘上了「菩萨味儿」。

带着「菩萨味儿」的老人家，每月准点去小城的各个庙里朝拜，祈求家人平安。回到家时也不忘往小孙女手里塞各类在菩萨脚下快要被供烂的瓜果，“刚刚敬完菩萨的哩，吃完了考一抜（100）分！”

老人也爱捎回庙里的各色佛珠手串、挂坠。于是家里大扫除时总会听见爷爷的唠叨——“这个老太婆，又花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每回眼尖的奶奶发现因陈年腐蚀而发黑的佛串被遗弃在垃圾篓后，总要呜呼哀哉阿弥陀佛好一阵子，“不敢不敢咧”。然后耐心地把挂绳卷好，把「菩萨」塞进了她的衣兜。

奶奶的烛火

为什么总是会有好多人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时的我总是不甚了解，直到在初二的一篇阅读理解里找到了答案。作者的大意是，“这一生阿，要感谢的人太多了，既然一声声道谢太过繁重，那就感谢上天吧，谢它庇护着这个美妙的世界。”

因而每当生活中好运降临时，总能想起这句话来。奶奶在临去长沙的前一天，给第一次出远门的我求了一个小观音坠。这些年偶尔心里觉得难受时，就轻轻地握住它。有家人牵挂着，总是觉得心安。也牢牢的记着老人把它放进行李箱时说的那句话——“保佑我的孙，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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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在祈祷家人平顺的老人家，也免不了病痛侵袭。自记事起就常见她额头上，眼角边还有手脚关节贴着膏药。“奶奶又不乖啦”，她总是一边自我打趣完，一边拿着碗筷坐在桌边，一口一口慢慢地往嘴里送着稀饭咸菜。

“你要不要吃呀！”——她夹一筷酸菜靠近在一旁玩耍的我，“不要不要！我要吃肉~”。（写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肉多的原因:贪吃是肥胖的温床。）

我拒绝着，捏着鼻子跑开了。心里默念着，“奶奶身上一股子膏药味儿，熏死我啦”。

                          4

蜡烛与膏药混合香的奶奶，小时候我有多逃避她那「冲鼻」的臂弯，如今就有多贪恋每回回家时一见面她那个热情的拥抱。

她总是两只手紧紧的搂着，钥匙叮当随之摆动着，穿着老布鞋一蹦一蹦着，笑眼弯弯着钻进旅途劳顿的我那满是汽油味儿的怀里，“我的宝bi呀，回来啦！”

“是呀！奶奶我回来啦！”

然后是第二天一睁眼时面前的水煮蛋，临近中午时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点心，买菜路上偶尔捎回的春卷炒粉。还有临走时，她总是会置办一大袋子牛奶饼干泡面红枣（“路上饿了吃哈”）。

「奶奶牌」火龙果

——虽然她长大啦，有些已经吃腻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都是小孙女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下次什么时候回家呀？”

我拿手比个五——奶奶耳背，说话总是费劲的。

走阿走

“哈？还那么久喔”，她叹了口气。我们的日子总是哗啦啦如流水的，可对于老人家而言，怎么算都是不够用的。然后细细的瞧着老人，她现在不爱带假牙了，吃饭或许更费劲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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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居的一年》书上说，“一个老妇人并不总是把自己看成是一个老妇人，我也同样如此，我努力去看她的整个人生，总能从中找到非常动人的东西。”

哈哈，所以我的奶奶身上动人的东西，是膏药味儿吗？故事还没有讲完，嘘！菩萨说，好孩子们该睡啦~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