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从小不爱吃蛋类食品,尤其是水煮蛋,更是深恶痛绝,每次被我压着吃,她那种勉为其难的表情无法形容。
吃早餐时,我照例抓了个水煮蛋放入她碗中,她哀怨地望我:"妈妈,您小时候最喜欢吃哪种蛋?"正在专心剥蛋壳的我随口答道:"当然是水煮蛋啦!"
"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吃的蛋都是这种!"
乐乐调皮地眨眨眼:"是考试时吃吗?两个鸡蛋加一根油条?"
我乐了,故意逗她:"你妈从小是学霸,用不着这个!"
"那怎么时候吃?"
"你太婆每次给我和你舅舅`招魂'的时候,我们都要吃两个水煮蛋!"
"招蚊?招来蚊子?"只见她两只大眼睛惊奇地看着我。
随着她的问题,我的思绪也飘回了那遥远的童年:“小时候,我和你舅舅每次生病或者受惊吓时,你太婆就会认为我们丢魂了,虔诚去河边招魂,她用小竹篮装着两个水煮蛋、几个小粽子还有三根香和一梭丝线,等天黑了就到河边祭拜,待香燃过半时,她就朝河里喊着我或你舅舅的名字,说孙孙回家了,然后一路牵着那丝线回来,等第二天早上我们吃了鸡蛋就算大功告成了。"
乐乐脱口而出:"那不是迷信吗?生病就应该去医院啊!"
"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说太婆这是迷信。记得你舅舅八岁那年,有次下大雨发大水,他偷偷跑去涨水的河里游泳,手臂被玻璃划了个长口子,深可见骨,鲜血淋漓,当时缝好几针,吓得你太婆和外婆眼泪直流,后来你太公请道公(见注)来`施法‘招魂,我百般反对,哭闹撒赖,甚至不吃饭不睡觉都没用,最后这场抗议以我在沙发上哭睡过去而结束,第二天起床时,你太婆照旧端了两个水煮蛋和一个大鸡腿过来。”
"那太婆他们都不知道这是迷信吗?
"你太婆读过书呢,还是退休教师呢,她当然知道生病都要去医院看的
。我和你舅舅小的时候,你外公在外地工作,外婆生意忙,都是你太婆带我们。每次生病你太婆就会背我们去医院抓药,但吃药打针后,她还是不放心,就去招魂。所谓迷信,就是不理智地去无条件相信,没有自己的思考,没有自己的判断,只是一味地去相信,因为太婆她们爱我们,这些迷信就是她们对我们一种美好的寄托。我自从有了你,当了妈妈后,终于体会到她们的感受了。你小时候每次一生病,不吃不喝,难受得各种哭,哭得我肝肠寸断,病在你身上,疼在我心里,尤其是连续几天打针吃药却没好,我着急得什么方法都想试,即使我很清楚地知道有些方法是多么的可笑甚至愚蠢的!但只求得心里有些许的安慰,就象黑暗中看见前方有一丝光亮就拼命地抓住一样,我都想去试一下……"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妈妈,我想太婆和外婆了!天堂也会有水煮蛋吗?"我无奈地摸摸她的头:"我也很想她们啊!"随即她看了看手表大叫:"我要迟到了,妈妈,再见!"迅速背起书包夺门而出,末了又折回来,朝我嘿嘿一笑,抓了桌上那颗水煮蛋放手里,才狂奔而去。
-----祝天下的母亲们节日快乐!
注:
道公又叫师公、布麽,是活跃于壮族民间的神职人员。么教是壮族社会历史上特有的民间宗教。"布么","布"在壮语里有"男性"或"公的"、"公"等意思。"么"则有喃诵祷祝之意。从事么教法事的全都是男性,所以叫"布么"。"布么",汉译里也叫"么公"或"魔公"。"师公",壮族师公教的神职人员,也叫"尸公"、"鬼公"、"童公"、"巫士"等。中原地区的正一教和太一教传入广西后,经过壮族本土文化的改造,已经和严格意义上的道教大相径庭,而是一种民间信仰化的宗教,其神职人员称为"道公"。
桂西北的同学,对于"么公、布么"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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