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少年

站在火车站南2出口的少年，看上去只有20岁，他不安地交错变化着双脚，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好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更自然地与周围的环境相融。

他还不知道，此时此刻此景，才是他最自然的状态，因为火车站本来就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像他一样的小镇少年。

他手拎三个袋子，虽然不好拿，但是出门前，他执意拒绝了父亲递过来的编织袋——那会让他看起来很土。这三个袋子暴露了他的来路，那是五线品牌的产品包装袋，即便如此，少年仍然喜欢它们，毕竟那是品牌。

在他接触到橱窗里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一线、二线、三线、四线品牌之前，在他眼里，手握的就是豪奢——他们家好几年才买过这三袋子品牌。

离开了火车站，他随着人流来到了地铁口，学着周围人的样子，他也在窗口排队买了一张票，但是他并不知道去哪，只好告诉工作人员到终点，他递过去两元钱——与前面那个人一样——却遭到了白眼。

售票员不耐烦地说“到终点要四块”。慌不迭地，少年翻包找钱，这系列动作引发了后面人的不满。当每个人都机械地交钱走人时，像少年这样拖后腿的人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他们的生活大概是按照秒来计算的，容不得毫厘差池。

“真烦人，买个票也这么慢”

“没有钱就不要坐地铁嘛”

抱怨声不绝于耳，少年的耳根红了，这让他更手忙脚乱，一时间更找不到零钱塞到哪去了。他只好退到一边，让后面的人先来。很快，后面的人如鱼贯入般地排队买票。窗口没人后，少年掏出了四个纸币一元钱递了过去。

当他走到站台时，车门即将关闭的滴滴声想起，警告声让少年不知所措。滴滴声在其他人看来是快行的讯号，只见他们飞也似的冲进了地铁，他眼看最后一个挤进去的胖子，肚子是擦着车门进的，也许再晚那么三两秒钟，他的肚子就得被夹住。

“那肯定很疼”少年不禁这样想。他不知道，自动门会弹开。

“呜呼呼呼”地铁开走了，展台上只剩下少年自己。他对着玻璃门笑了，就像他刚才看见其他人时候一样，自然轻松地笑了。他看了看反光镜中的自己，看上去不错啊，脸上也没什么怪东西啊，为什么从来没有其他人对他回报一笑呢，都是满脸的疑狐，以及迅速转移的目光。

正纳闷中，头顶上的电视响了，少年看着那一台台电视直发愣——我们村最有钱的人家，也舍不得一下子开这么多电视啊，还播放一样的节目。

电视里正在播放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少年看到，其中很多是工人，那些所谓的平凡人。他想，也许有一天我也能上这个节目吧，如果我够努力的话。

思忖间，又一列地铁来了，电视节目暂停了，画面上显示下一列地铁即将到达的信息。

“呼啦”下来了一大波男人和女人，他们冲着电梯奔跑过去。

“呼啦”又上去了一大波男人和女人，他们冲着空座和空隙。

少年不知道他们这么匆忙是为了什么，没有一个人脸上写着恬静舒适，看着看着，少年决定不去终点了，他放弃了对未知旅程的探索。

在地铁门关闭之前，他选择了站在原地。“滴滴”警告声再次响起，一个胖子从楼梯飞奔而下冲着最近的门张开双臂，尽管他如此热情，地铁门还是无情地应声关闭。

“操”胖子摔打了一下公文包，骂咧咧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