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三年级时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长得矮矮瘦瘦,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她叫吴凤芹,我至今依然记得她的模样和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
她教学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这个事实我在当时就已发现。有次考试,她出了一道题:3*2+5*0=?答案自然是6,她却坚持认为答案是0:任何数字乘以零都得零。尽管我们这些答对的同学据理力争,她依然坚持己见,并让我们把“错误”在卷子上改过来。
于是,本来答对的同学却改成了错误答案,除了我。我坚持认为自己正确无误,拒绝改正。我的执拗从那时起,就可见一斑了。
命令我们改完“错误”,她就把卷子收上去了。再上课时,她首先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坦承正确答案应该是6:“本来有不少同学都答对了,但在我的错误引导下,所有人都把正确答案改成了错误的。只有一位同学坚持未改。”然后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了我的名字。坦白地讲,当时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是很有自豪感的。
关于吴老师另一件深刻的记忆,当属集体作弊了。有次期中考试,镇上派老师监考。考试中途,吴老师走进考场,监考老师很配合地走出教室。吴老师将所有考卷的答案都写在黑板上,让我们直接誊抄。那是我印象极深的一次集体作弊行为,而且是在老师的配合下。
吴老师的作弊行为可以理解,因为乡镇辖下的所有村庄小学的成绩要进行排名,排名若靠后,显然有损村里的声誉。后来吴老师因家中有事,请假一天,由王云忠老师代课。王云忠老师是小学校长,当时教四年级。上课之前,先把我们所有人大骂一气,所骂缘由自然关乎作弊。在王云忠老师的意识里,宁肯倒数第一,也绝不能如此投机。对他所说,我深以为然。
当时我们的数学成绩一塌糊涂(上面那道简单的数学题,已经检验过吴老师的水平了。我们的数学成绩好才怪)。王云忠老师用了半天时间,将我们当时学过的所有内容重新讲解了一遍,并帮我们梳理出了相关知识点。那时我们才意识到:数学课上了这么久,敢情什么也没学到。
有关吴老师的记忆,还有一件事。当时很多老师都会让学生抽时间去地里帮忙作农活。那年的四月,我们几乎整个班的同学,都“自愿”来到吴老师的地里,弯腰拔起了麦蒿。她地里的麦蒿实在太多,甚至让我们感觉麦苗才是杂草。
那次拔麦蒿,我行动相当迅速。到地头时回望,很多同学还没拔到一半。然后没过多久,我就有一个外号:宝花。因为我拔麦蒿只拔花,不拔根。当然,这是事后很多小伙伴的集体追忆,我倒不觉得自己那时就已如此偷奸耍滑:有些麦蒿实在扎根极深,力拔不出,结果半截茎和根都落在了土里。怪我咯?
写到这里,倒想起儿时偷奸耍滑的一件事。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黄昏,母亲让我去地里割些草喂猪。于是,我拿着镰刀背着筐哼着歌离开了家。不一会儿,载着满满一筐青草归来。
行动这么快,自然是有诀窍的:我用几根木棍撑在筐的上沿,这样只需要割少量的草盖在上面,看上去就是满满一筐。
母亲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当时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她不夸我聪明,还拿着镰刀追得我满村跑。
那年我八岁。
后记
这篇文章首发于我的另一个公号(我一共三个公号):“乡里旧闻”。那个号主要记叙故乡的人和事。很遗憾,那个号已经许久未更新了。
今日教师节,权将拙文在“诗街词巷”再发,以追怀遥远的童年。再附一篇短文:《一次密谋的访师之旅》,写的是二年级时的事情。文章同样首发于“乡里旧闻”。由于皆是关于老师的,两篇且一并放于此。
…………
我和尚帅站在张庄东侧一家伐木工厂门前,向一个正在低头干活的工人打听杨庄在哪里。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我们打算去找杨老师。杨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那一年,我们读二年级。
杨老师长得胖乎乎的,笑容时常洋溢在脸上。她其实对我们很严厉,在我们做错事时,甚至也会打我们。但整体上,我们对她是敬畏且热爱的,因为她的课讲得实在是棒极了。
那次秋日午后的寻师之旅,纯属心血来潮。那天,我和尚帅在村子里晃悠,不知谁提议去杨老师家里坐坐,另一人迅速响应。就这样,我们踏上了一条漫无目的的寻师之路。
说漫无目的,是因为我们压根不知道她住在哪儿。她姓杨,应该住在杨庄罢,天真的我们如是想。
到张庄那家伐木厂门前时,我和尚帅已经走了半个钟头。“继续往前走就是”,伐木工人抽了口烟,随意地吐出烟圈,用手指向东方。
走了很远,我们依然没有抵达目的地。秋风吹过干燥的路面,我们心灰意懒,百无聊赖,特别是在途中又向另一位路人问过路之后。那人手指径直指向西方。
崩溃的我们,决定原路返回。路过那位伐木工人时,我们用力吐了口痰。
回到村里的时候,已近黄昏,村北一棵大树正应声倒下。这棵树粗壮无比,不知为何惨遭砍伐。我看着大树一点点倾斜,最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心里有种莫名的哀伤。
后来把此事说给杨老师,她直笑我们傻。那时我们才知道,杨老师根本不住杨庄,而且杨庄也不在东面。在我们向伐木工人问路时,杨老师就在我们身后200米。那时,她刚洗完衣裳,正准备将满是洗衣粉泡沫的废水泼出院外。遗憾的是,她既没有看到我们,我们也没有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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