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拒绝二林,但是内心里处于对他的爱护和迁就,他很少拒绝他。井里已有赤条条的学生娃在洗澡,岸上有的正在脱衣服,有的跃跃欲试,二林说:“哥,这么热,咱们也下去洗吧。”大林拽着二林的胳臂说:“不敢!咱娘整天嘱咐我们不准去水库和大口井洗澡,老师也不让!”二林央求着哥哥:“就这一次,以后保证都听你的。我这水性你还不知道?你看看这水也不深啊。”大林往井边靠了靠,看见水刚没过他们的胸部,由于天旱,井水的确不深了。但是,要下水就必须攀着垒得陡峭的井壁爬下去,大林又想到了自己村的大口井,每次顺着陡峭的小路下到井边,两边那些参差杂乱的石头以及石头之间的黑洞让他瘆得慌,总觉得那里面有蛇在阴森森的盯着他看。这里的井壁同样有着众多的张着口的黑洞,并且还要用脸贴着这些黑洞爬下去,他立刻感觉头皮一紧,浑身酥软了。但是二林胆子大,他把书包塞给哥哥,三下两下脱光了自己,像一只猴子一样灵敏地攀着岩石下到井里,井水还很冰冷,他打了个激灵,这种由燥热一下子到了寒彻骨的感觉的确不好受,当整个身子没在水里之后,身体慢慢适应了过来,舒适感顺着没个表皮细胞向身体里漫延开来。二林兴奋得向大林喊:“哥,快下来!嘿嘿嘿!”他捧起水使劲往上甩去,咯咯咯的笑声冲向了云霄。他们在水里尽情的嬉戏着,大林却在上面受着太阳的炙烤,他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不断的督促他们快点上来。他们最终还是迟到了,班主任早就接到了小报告,大家都被罚站在教室门口,二林几次想为哥哥辩解,都被大林制止了,大林的想法是:不能让二林独自受罚,自己做哥哥的没有监管好弟弟,也应该受罚。最终的处罚是:下午停课,回家找父母检讨。他们两个回到家里,父母已去地里干活,他们又去了地里,远远地望见他们正在烈日下锄玉米地。二林怯怯地跟在大林后面,心里惴惴不安,这不光是因为犯了错,更重要的是哥哥执意要跟着受罚。当荆玉华知道了缘由,她手扶着锄杆哭了起来,她边哭边骂:“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不正经上学就下来锄地吧……”她越说越气,伸手从地上摸起土坷垃向他们扔去,吓得他们赶忙把身子紧缩了起来。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受到了母亲严厉地惩罚,从这次事件以后,两个孩子再也没敢惹事,他们内心里第一次有了深深的负罪感,从此以后,更加发奋读书了。
初二的这个学期,县里组织英语竞赛,学校让几个学习好的去参赛,其中包括他们兄弟两人,考试地点是乡里的中心中学。作为地处偏僻的联中在师资上根本没有能力跟中心校抗衡,所以,学校对这次比赛也就是走走过场而已。谁知道兄弟二人竟然拿到了全乡并列第一!这让全校沸腾了。乡里的教委专门派人过来颁发奖状。全校召开了三个年级的大会,校长又矮又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手里拿着稿子,有些激动,看了大家一眼,然后低下头,眼光从镜框的上方越过,看着发言稿:“同学们,县教委为了提高大家的英语水平,组织了这次竞赛,我校的郭大林和郭二林在没有事先复习的情况下参赛,他们一举夺得了全乡并列第一名,这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成功,更是全校的荣耀,希望大家向他们学习!”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二林偷偷地瞅了一眼大林,只见大林紧张得鼻尖上渗出了汗水。“下面有请教委领导给二位同学颁奖,并讲话,大家欢迎。”教委领导颁完奖后,从中山装口袋里拿出讲话稿,不外乎又是赞美之词和鞭策之词,大林和二林每人手里捧着一本鲜红的获奖证书,高兴得心里噗噗直跳,他们多么希望快点放学,把荣誉证书拿回家去给父母看。
当他们兴高采烈地把证书交给父母手里的时候,娘决定给他们买一双新鞋。但由于父亲刚买了一头牛。家里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只能买一双鞋。娘于是这样决定:“先买一双鞋吧!等有了钱再给另一个买,这次给谁买,咱们抓阄吧。”娘做了两个阄,谁抓到“买”就给谁买,她对大林说:“大林,你是哥哥,你先来。”大林抓了一个,娘说:“打开。”大林展开纸团,上面赫然写着:不买。娘抚摸了一下他的头,说:“那这次就不给你买了,二林,你也不用抓了,剩下的这个一定是写着‘买’。”娘随手把纸团扔在了衣柜下面。后来,家里渐渐有了余钱,等给大林买鞋的时候,娘又给二林买了一双。大家对此都没有说什么,大林憨厚的本性绝不会为这些小事而斤斤计较。
自从得了奖以后,大林和二林学习更加勤奋。周围的邻居们都为他们竖起大拇指。教育孩子的时候总以他们为榜样,“看人家大林和二林,再看看你们,整天知道耍,一岁不成驴,到老是个驴驹子!”唯有郭老三在私下里散布着不同的言论:“学习好有什么屁用啊,到头来还不得从土地里刨食?”这些话传到荆玉华的耳朵里,她火腾腾地跑到郭老三跟前叫道:“他三叔,古语讲‘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话有错?你别以为自己的孩子学习不好,就胡乱地瞎说。”她的这一顿枪药直接把郭老三干哑火了,灰溜溜地躲回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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